寛敞的機艙、一個個擺放好的洒櫃、優雅的旋律、還有特設的影院⋯⋯無一不在訴説「金錢」如何迷人;如何霸道。 

中年男人凝視着窗外一望無際的天空,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突然電話響起一則來電顯示:「喂,爸爸,今天會回家吃飯嗎?」小女孩期待地問道。 

「哦,對不起,爸爸今晚還有個會議,所以不能陪你。」

「可是你答應過我⋯⋯」 

女兒之所以失落,他很明白同時亦很無奈。只因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失約,每一次他總會遇到突如其來的會議和飯局,令他不得不失約。 





「女兒,下一次爸爸一定會守承諾。對了,後天的生日,我們去遊樂場玩,你說好不好?」 

「真的嗎?」聽見她再次開心起來,男人默默在記事簿上寫下:『取消後天所有行程,陪女兒過生日』 

「當然,今晚記得替爸爸向媽媽問好呢。好吧,再見了。」掛掉電話後,他喝了一口威士忌。

慶祝生日嗎?其實也說不淮,只是盡量而已。畢竟「養家賺錢」這個概念從小便已經刻進他的骨子裏,吃飯事少,賺錢事大。 

只可惜未來不能被預示。就在酒杯放下的瞬間,飛機迎來一股強烈撞擊。 





「呯!!!!!」 

「嘩!」我睜開雙眼,依舊是那個死氣沉沉的公共屋邨『鬼域』。 

「果然是首富呢,這是我至今看過最豪華的生前畫面了。」隊長驚訝地說。 

「對呀,可是這種人通常固執得很。嘖,上次說了成百遍也不肯跟我們回去。」文昌一臉嫌棄地回憶着往事。 

「唉,算了,還是走吧,亡者等着呢。」 





『鬼域』的結構複雜多變,而且到處都是亡者和走影,所以那怕是緝捕司,找人也相當費神。上一次的少女⋯⋯到底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們一行人走到一條長廊的轉角處,文昌攔住我:「新人,停下。」 

「怎麼了。」 

「免得你礙事。」他説罷便亮出鎖鏈並孤身一人走出長廊。 

正當我想追上他時,我聽到了。除了文昌的腳步聲以外,還混入了密雜的腳步聲,與其說是腳步,還不如說一雙梯刀正在刮開木頭的聲音。 

走影。

「文昌,上面!」我焦急地喊道。但是他卻不以為然,還吹着口哨白了我一眼,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妙。

就在下一秒,數隻走影同時從上層飛撲,封死了文昌的逃走路線。 





「嗖⋯⋯⋯⋯鏗鏘!!」鎖鏈撕開空氣的薄膜,張開地網天羅,𣊬如閃電。雖聽見金屬的碰撞聲依然在長廊裡迴盪,臉容僵硬的頭髗已然落入鋼索網罟之中,化為一撮灰燼。 

呆在原地的我,仍然未能反應過來。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假如剛剛的是我,恐怕也應付不來吧。 

「當然不會呀。」隊長看穿了我的表情。他豎起大拇指説:「多做幾次,你一定應付得來。」 

希望吧⋯⋯。人生已經很失敗了,我可不想在地府也要當一個廢物。

找到富友後,果不其然他第一句便否定我們:「我死了?哈哈,怎麼可能!你們是想騙我的錢對吧。」 

「你好,先生,這裡不是人間,我叫破軍⋯⋯」 

「不用說了,開個價錢吧,我忙得很!」可惡⋯⋯完全不聽我們的解釋。 





「我們明白你一時會很難接受,可是⋯⋯」 

「還在騙我嗎,你們這些怪人。又戴頭套又提着長戟甚麼的。」 

待在一旁的文昌終於按撩不住:「混蛋聽聽別人的説話好嗎!老子才不管你有多少錢,我·不·稀·罕!」末有給予反駁的機會,文昌連珠炮發地罵道:「醒醒吧!如果你還未死那麼你的私人飛機呢!你的酒櫃呢?你的影院呢?」 

喂喂你其實是仇富吧,就連細節也記得這麼清楚。 

也許是文昌過於可怕,這個把錢財掛在嘴邊的富友後來也收斂了不少。「那麼⋯⋯先釐清一下事情⋯⋯我現在是真的死了,那麼有沒有方法回去人間?」 

「沒可能。沒一個人能夠從鬼域回到人間。」 

「讓我跟家人傳個話這樣可以嗎?」文昌聽罷立即轉過頭來瞪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要擺出那種表情!這次我要狠下心來:「對不起先生,生死殊途。陽間的人和事,不論你我都不能幹涉。」 





「這樣的話⋯⋯」富友按住眉頭思考,眼神掠過一絲憂愁,像是嘗試回憶起甚麼。 

還是想念家人吧。說到底,富有與否,在死亡面前也沒兩樣呢。只要有離別的存在,思念也自然會存在。 

良久後,他想通了:「其實呢,我每年也燒很多冥鏹。那麼我可以免去手續,直接去投胎嗎?」好吧,我自作多情了。他就是那種連說夢話也離不開談生意的人。 

「先生,說實話地府並沒有冥鏹這一回事。還有就是⋯⋯」隊長指向同層的另一端,那幾個潛伏的黑影:「怪物們很快就會過來。」 

「嘻嘻,那麼我們快點起行吧,耽誤了你們的時間便不好了!」 

「你知道便好。」文昌嘲諷道。

冥界除了地府外,便只有枯木和鬼怪而已。至少,我們是那樣認定的。枯木林的深處無人到過,亦無人想深究。不過是一個只有無數鬼怪的地方,誰會有興趣呢? 經過上一次百目猿事件之後,我更是清楚知道鬼怪們有多不好惹。 





然而麻煩總喜歡不請自來,令人猝不及防。 

位於林中深處,誘人的樂曲,隱藏的殺意。當人處於最迷惘的時候,那將會是唯一的依賴。它,正在你耳邊細語。 

「七殺。」隊長向我點頭示意。 

在出發前隊長叮囑過我,一聽到樂曲便要盡快按住亡者。幸好,我順利把富友按倒在地,樂聲亦隨即減弱,只剩下富友嘈吵的聲音。 這樣會否太過簡單?直覺告訴我,鬼怪不可能那麼容易對付。

「喂!至少告訴我那些是什麼呀?」富友指着我背後的枯木。 

「那些?」我不自覺地眺了一眼。

竟然是一群怒目圓睜的百目猿!它們在我視線內一瞬消失,然後我便遭到強而有力的雙臀揮擊。 

「啊啊!」那雙臀形同鐡棍,沒有尖刺卻異常沉重,在近距離下威力不可小看。我奮力架起長戟,卻只能抵擋眼前的百目猿,兼顧不到左右兩旁的側擊。 

此時,一聲巨響,樂聲再起。急促的節奏、越趨響亮的音樂,一步一步把曲調推向高峰;把亡者拉下懸崖。「唧唧!唧唧!唧唧!」數量優勢配合上猴子般靈活的動作,他們漸漸把我包圍起來。 

「可惡,要快點⋯⋯」揮動的長戟並沒有嚇怕他們,反而成為了跳板。靈敏的反應使他們跳上了長戟之上,向我迎面襲來。 

「七殺!」隊長急忙拔出太刀,往百目猿群斬去。

被劈中的數隻百目猿,身體一𣊬斷成兩截。再揮一刀,又多數隻百目猿身首異處。意識不妙的百目猿紛紛攀上枯木躲避,但在枯木上等待他們的,一張鋒利的鋼網。鐵索像是有意識地纏上百目猿群。 

「這裹還有老子扛住!新人你去追亡者吧!」  

「富友!」聽到我的呼喚,他咧嘴而笑。然後伴隨樂聲走進林中,嘴裏不斷重複:「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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