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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誰正與你一起 便承認我很妒忌
像望見當時 懂得感動又何必
錯過你先知愛你」
〈錯過你〉

早上八時半,Jessie最討厭的英文老師喃嚤大師似的在黑板前唸着催眠術,成功催眠了大半班學生,唯有Jonathan還在認真地聽她說話。

「So which is the answer?」課室鴉雀無聲,大概除了Jonathan外,大家都進入了深眠狀態,而從不在課堂上睡覺的Jessie則在無聊地把玩着手上的鉛子筆,思緒還停留在昨夜的那句話:不如我地一齊。

想到這裏,Jessie竟懊悔起來,按着額頭,心想:我應該係癡咗線先會講出啲咁嘅說話⋯⋯



「Jessie, which is the answer?」英文老師再三問道,Jessie卻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於是英文老師又問了一遍:「Jessie?」

「呀!」Jonathan連忙拍了拍Jessie的手臂一下,卻疼得Jessie叫了出來。

「What Happen?」英文老師皺着眉頭問道。

「Nothing。」Jessie按着被毛衣包裹的手臂,站了起來說。

「So what is the answer?」



忘了帶眼鏡回來的Jessie努力瞇起眼睛,試圖看清黑板旁的屏幕,卻還是看不清楚,連忙用眼神向身旁的Jonathan求救。

B,答案係B!Jonathan對Jessie做口型。

「變?變咩?」Jessie小聲問道。

「我話係B,Impressive呀。」Jonathan低聲地說,右手指着Reading上的題目和答案。

「B Impressive。」Jessie把Jonathan的話原原本本地重複了一遍。



「I’m asking Jessie, not you Jonathan.」英文老師盯着Jonathan說道,又瞪着Jessie,說:「藍樂,你發完夢未?我唔該你地上堂專心啲,Sit Down!」

「車,其他人訓晒添啦,你又唔話佢地,成日針對我⋯⋯」Jessie坐在座位上,目光卻離不開惹她討厭的英文老師。

「你啱啱做咩叫?你隻手整親?無野呀嘛?」Jonathan擔心地看着Jessie的手臂問道。

「無野呀,琴晚唔小心撞瘀咗,你一拍落黎有啲痛姐。」Jessie拉了拉毛衣的手袖說。

「你撞親邊度咁誇張?」

「err……啲櫃囉,我琴晚拉筋嘅時候,唔小心一野fing咗落個櫃到。」Jessie。

「你啲筋唔係硬過啲呀婆架咩?無啦啦拉咩筋?」Jonathan疑惑地看着Jessie。



Jonathan記得體育課的時候,Jessie的筋骨永遠都是最硬的那個,常常趁着老師不注意的時候「揸流攤」。

「硬就唔拉得架啦?」

「但你咁蠢,拉個筋都可以撞到,不如算啦,我唔想見到你聽日變殘廢咁返黎。」Jonathan搖搖頭說,「等我睇過有幾傷。」

Jonathan拉起Jessie的手袖,只見兩道粗長的、又青又黑的瘀痕。

「點解你瘀唔係瘀一達,係瘀一條嘅?你點撞架?」Jonathan看得皺起了眉頭。

Jessie連忙縮回手臂,把手袖拉下來,牢牢地裹着那道瘀痕,說:「我屋企個櫃有個位突出黎,我撞咗去嗰個位,咪剩係瘀嗰個位。」

「咁點解有兩條?你同一個位撞兩次咁叻呀?」

「唔得呀?」Jessie反問道。



「以你嘅智商,緊係得。」Jonathan調侃道,又關心地問:「痛唔痛呀?有無擦藥?」

「瘀咗少少姐,唔痛嘅,唔洗啦。」對Jessie來說,更痛的她都忍過來了,這不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一樁。

Jonathan趁Jessie不注意的時候,在Jessie那瘀得發青的位置用力地按了下。

「呀⋯⋯」Jessie痛得幾乎要叫出來,馬上用另一隻手按住了嘴巴。

英文老師往Jonathan和Jessie的方向盯着看了好幾秒,才皺着眉移開了目光。

「又話唔痛?放學都係去買枝去瘀膏啦。」Jonathan說。

「我無諗過你咁大力禁落黎架嘛!」Jessie不爽地瞪着Jonathan。



「姐係有事啦!唔理呀,一陣一齊去買枝藥膏。」

「都話唔洗囉,咁婆媽架你。」

「唔洗就唔好嗌痛啦。」

「咁你唔禁我咪唔會嗌。」

「好,我唔掂你,你唔好比我聽到你嗌痛。」Jonathan說道。

「一定唔會!」Jessie自信地說。

Jonathan無奈地搖搖頭。

「話時話,你琴晚十二點幾MSN搵我做咩?」Jonathan問道。



「你唔係顯示忙碌架咩?你又知嘅?」

雖然Jonathan的ICON是紅色的,顯示他正在忙碌,未必能回覆信息,可Jessie還是第一時間找了他。

可惜,他沒有給他即時的回覆。

「係呀,琴晚我去咗溫書,唔得閒覆,係起早咗咪開黎睇下囉。」

「吓,邊有人夜晚唔開MSN,等一朝起身先開架?」Jessie看Jonathan的眼神像是看史前遺物似的。

「我今朝咗早起身,整完早餐仲有少少時間,咪開黎睇下。點姐,你咁夜搵我做咩?點解你咁夜都未訓?」

緊係有事先搵你,Jessie心想。

在淚水模糊了視線的時候,Jessie第一個找的是Chloe,接着便是Jonathan。可是,他們都沒有給予她回應,因為他們根本不曾聽到她呼救。

「無野啦。」Jessie說。

「你好少咁夜無啦啦搵我,一定有啲野,係咩?快啲講。」Jonathan追問道。

她也很想告訴他,但不是現在,而是當她傷心得眼睛都快哭瞎了的時候。

可惜,他錯過了,她的傷口已有別個他為她治理,一個會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他。

「無呀!」

「唔信!」

「唔好信囉。」

「唔幫你做功課。」

「乜你咁架,講野唔算數,我手腕同膝頭都仲痛緊!」

「咁你話我知咩事。」

「我⋯⋯」Jessie還未說完,便被英文老師打斷了,問道:「Jessie and Jonathan, can you guys stop talking?」

Jonathan只好閉上嘴巴,眼光尷尬地回到Reading上,唯獨不打算當個人見人愛的好學生的Jessie繼續張大眼睛,故意擺出一張專心的臉來,緊盯着惹人厭的英文老師。

捱了整個上午,終於來到午膳時間。由於學校不允許學生外出吃飯,所有學生只能訂飯,或走到天台的食堂買飯吃。

「我落一落校務處,一陣上黎搵你地,幫我拎個餐具盒上去呀。」Jonathan匆匆忙忙地把餐具盒放到Jessie桌上,未待反應遲鈍的Jessie反應,已離開了課室。

「佢落去校務處做乜?」Andy看着Jonathan的背影問道。

「點知佢。」Jessie回答道,「啱啦,你幫佢拎埋餐具盒上啦。」

「你呢?你唔自己幫佢拎上去?」Andy問道。

「我今日唔上去食呀。」

「吓,你都要落去搵老師咩?」Chloe好奇地問道。因為這些年來,除非約了老師或被罰,不然每到午膳時間,他們都會四個一起上飯堂吃飯。
「唔洗呀,我今日跟佢地訂咗樓下小食部。」

為免午膳時段太多人,不少班別都會有同學負責集齊所有人的訂單,然後提早在小息時拿到小食部,再在午膳時找人下去拿,那就可以避開長長的人龍了。

「咁你落去攞上Canteen食囉。」Andy提議道。

「我⋯⋯」Jessie不想告訴他們,其實她約了James一起吃午餐,便找了個藉口,說:「琴日仆親懶得郁,你地上去食啦,我坐係到等野食得啦,食完仲要趕埋啲功課,唔係又要拎返去做。」

「定我地拎個餐落黎陪⋯⋯」Andy還未完說,Jessie已打斷了他,激動地說:「唔洗!」

「我對你咁好得登拎落去陪你食都拒絕我?算啦,我地絕交啦。」Andy說。

「好啦,拜拜。」

不知是他們未長大,太幼稚,還是友誼真的太深厚,竟經常把絕交掛在口邊,可往往早上絕了,下午又和好了,比女人的心情還善變,所以Jessie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意思意思地敷衍Andy。

「呀,你竟然咁冷淡。算,Chloe我地行,唔好同啲咁嘅人講野。」說罷,Andy拿起Jonathan的餐具盒,然後拉着Chloe的手離開了課室。

呼,好彩佢無堅持要同我食,唔係就死!Jessie心想,這才鬆了口氣。


「麗姐!」Jonathan走到校務處旁的工友休息室門前喊道。

「麗姐,有學生搵你呀。」一位年紀老邁的工友喊道。

「有學生搵我?」麗姐疑惑地放下剛吃了幾口的飯盒,走到門口。看到Jonathan那張熟悉的臉,麗姐馬上咧起一臉笑容,說:「原來係你!搵我做咩呀?」

自從那天黃昏時分,Jonathan替腰骨不太好的麗姐搬過幾盆盆栽後,麗姐便把他的臉刻在腦海裏了。

「無呀,之前Open Day,我見義工小組整咗好多去瘀膏黎賣,你都好似買咗幾盒,想問你仲有無多,我想同你買盒咋嘛。」

「我拎晒返屋企,無係手喎,你急唔急呀?唔急我聽日帶返黎比你。」
「但我想今日要⋯⋯」Jonathan搔了搔頭髮,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道。

「咁呀⋯⋯呀,你去搵關Sir呀,佢負責義工小組,應該有多嘅。」

「係呀,咁我上去搵佢呀,唔該晒你呀,麗姐。」

「唔洗客氣。」麗姐微笑道。

於是,剛從五樓下來的Jonathan,又跑了上一樓的教員室找關Sir。剛巧,關Sir去了洗手間,於是Jonathan又在教員室外等了接近十分鐘,才等到他回來。

「咦,Jonathan,唔洗食飯咩?搵我咩事?」關Sir問道。

「我搵埋你就食架啦。其實我係想問上次義工小組啲去瘀膏仲有無剩?我想買一盒。」

「有嘅,但⋯⋯我擺咗係義工小組間房角落嘅其中一個箱,但我一陣趕住開會,你要嘅話我可以比匙你,你自己搵,搵完再鎖返門,比返條匙我,OK?」

「無問題!」從來都品學兼優的Jonathan輕易地從關Sir手中取得會室的鑰匙後,馬上跑到四樓的會室。

打開門,裏面除了有幾張開會用的椅子外,走到房間的盡頭,還有一堆用紙皮箱裝着的雜物。

關Sir講嘅應該係依到,但邊個箱先係呢?Jonathan看着眼前十多個的箱子猶豫起來,唉,唔理啦,再諗就無時間食飯。

於是,Jonathan開始把這些像層層疊般被堆起的箱子翻了個遍。

然而,不消五分鐘Jonathan便已渾身都是汗,而當他走到電掣櫃,準備按冷氣掣的時候,才發現黏上「壞」的字樣,而房間因為不大,也沒有裝風扇,還僅有一扇窗可以悄悄透一透氣,卻還是未能改善房間侷促的事實。

Fuck,今次仲唔係你死就我亡?Jonathan有點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不消五秒又張開了,不顧身上的汗水,走到那群又重又多的紙箱旁,開始仔細地翻找起來。

「哇,你買咁多,食唔食得晒架?」Jessie看着足以擺滿整張桌子的小食,包括有司華力腸、滷水雞翼、咖喱魚蛋、雞軟骨串、墨魚丸、撈面、甜筒和烏龍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午膳時段,大部分學生都去了天台,或是下面的小食部吃東西,課室便只剩下寥寥數人。

「落單嗰陣唔記得問你想食咩,佢地又趕住落去訂,我唯有咩都訂啲,唔緊要啦,都唔係好多姐,食得晒嘅。」James邊說,邊把袋裏的保溫壺拿出來。

「吓,你仲帶咗飯,姐係依到啲野食全部都我一個食晒呀?我食唔晒架喎。」Jessie突然感到有負擔起來。

「食唔晒我食囉,唔洗擔心喎,你食啦。」James把一包撈面遞到Jessie面前,才開始打開自己的飯壺。

「呃⋯⋯我唔食公仔面架。」Jessie不好意思地說。

粢飯同撈面,二份一都撞唔中,早知唔聽Lemon點!James心想。

「哇,係咪龍蝦伊面黎架?好吸引!」Jessie看着James的飯壺咽了咽口水。

「你鍾意食呀?同你交換呀,我食撈面,你食伊面。」James拿走那包撈面,把自己的飯壺放到Jessie面前。

「真係嘅?會唔會唔係咁好呀?我剩係食其他小食都飽架喎。」

「唔緊要喎,我媽成日都整嘅,我都食到厭,你幫我食啱晒。」James沒待Jessie說話,便開始吃起那包全靠味精調味的公仔面。

「咁⋯⋯我唔客氣啦。」饞嘴的Jessie口裏說不,身體卻很誠實,馬上把壺裏的伊面夾到嘴裏,好吃得她張大了眼睛,讚嘆道:「好好食喎,我日日食都唔會厭!」

事實上,這是James其中一道最愛的美食,他從小吃到大從沒厭倦過,James故意那樣說,不過想Jessie趕緊吃,沒想到單純的她竟輕易相信了。
「好食就食多啲啦,幫我食晒佢。」

「好呀,你媽咪手勢咁好,以後你有咩唔食我都可以幫你食喎。」Jessie高興道。

「好呀。」James看着Jessie那饞嘴的模樣,眼神裏盡是寵溺。

「係咪熄咗部冷氣?點解好似好熱咁?」開始冒汗的Jessie不禁拉起了手袖,那兩條瘀黑的傷痕在潔白如雪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你隻手⋯⋯痛唔痛?」James心疼地問道。

「依兩條?OK啦,唔掂佢就無事。」

「真係咩?」說罷,James輕輕按了按那道瘀黑的傷痕。

「呀!你做咩學埋Jonathan啲衰野?」Jessie瞪着James說。

「Jonathan禁得我就唔禁得嘅?」聽到Jonathan這名字,一種莫名其妙的不悦感油然而生。

「痛呀大佬!」Jessie氣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又話OK,OK就唔會咁大反應啦。」James擔心地看着Jessie說,「你有無啲咩去瘀膏呀?擦下好啲喎。」

「唔洗啦,佢自己會好返架啦,由細到大都係咁,無事喎。」Jessie用力地吸了一大口伊面進口,還咬了一口司華力腸。

「唔得,放學一齊去買去瘀膏擦。」

「唔得呀,我今日要練波。」

「你琴日仆到咁應仲練波?你唔痛咩?」

「OK掛?痛嘅我係一邊練下射波囉。」看着這樣勤奮的Jessie,James實在無法理解。

「就算你隻腳得,你隻手都傷得好勁,練少次啦。」

「唔得呀,就比賽啦,都唔係好傷姐,我頂得順喎。」

看着這樣倔強的Jessie,James突然拿走了她掛在桌邊的一袋球衣和球鞋。

「你做咩呀?」Jessie不解地看着他,防備意識極低的她手上還拿着一串雞軟骨。

「收埋佢,等你無得練。」

「比返我。」Jessie這才放下手上的美食,雙手還抱放在胸前,不爽地看着抱着她那袋球衣的James。

James卻沒有歸還的意思,Jessie伸出手,打算從他手上奪回那袋球衣之際,他竟站了起來,說:「除非你應承我今個星期抖下唔練住啦。」

Jessie沒有理會她的話,也站了起來,再次嘗試從他手上搶回來。可惜,即使她用力地往上跳,還是不及James舉的高,然而,她卻不願放棄,一隻手繼續使勁地按着James肩膀,另一隻則努力把手臂往上伸。

看到這樣的畫面,額角還在流汗的Jonathan捏緊了手上的去瘀膏,一種不知怎形容的奇怪感覺在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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