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怡?」我一直低著頭看電話,沒有留意到阿宇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我面前。

他成個人就像一駝沒有骨頭的肉,幾乎要倒在地上。

「喂,你幾好呀嘛?」我伸手扶著他的肩膊,因為他太高的緣故,我根本無法成為支撐點。

於是他整個人就軟軟地墜在我身上。

「好醉...」他在我耳邊說。



「我知。你成日飲酒?」

「一星期幾晚咁啦。」

「點解要飲咁多?」

他沒有答話。

「使唔使送你返屋企呀?」我再問。



一陣寂靜。

「...我無屋企。」他緩緩吐出。

我對他的同情頓時再生,他應該是指自己真正的「家」早在十歲那年消逝了吧。

我慢慢將雙手移到他的腰後,然後靜靜地環抱著他。

我很少會同情一個人到這個地步,但對著他總是難以擺脫這份可憐之心。



他好像突然意識到我在緊抱著他,然後他也回抱著我。

我輕聲對著他說:「無事㗎,你遲早一日會有自己嘅屋企。」

良久後,他說:「多謝你畀希望一個絕望咗十幾年嘅人。」他雖然沒有哭,但聽起來像哭音一樣讓我心酸。

最後我們毫無原因地到了時鐘酒店。

跟喝酒一樣,再多的理由也是無謂的。只要雙方都有共同的衝動,只需要一剎那,這種事也自然可以生成。

他這晚需要的是一個溫柔的慰籍,而我就是那個負責供應溫柔的人。

我們不帶激情地互相撫摸著,反而是一種細膩溫文的交流。

這種帶著憐愛的親密跟以往的感覺有點分別,我覺得自己有任務在身。



好像不能讓這個能一擊即碎的人再受傷害一樣。

這次之後阿宇依舊會到我家,我們的關係表面上沒有什麼俱別,實際上我們也沒有因而有進一步的關係,我們依然是朋友。只是我們之間的話題比以往多了,最初那種距離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份熟悉。大概是他把心底裡的陰霾也向我坦白了,於是我成為了他可以信賴的朋友。


偶然他也會約我外出,有時是看電影,有時是吃一頓飯。

我有問過他,為什麼經常去喝酒。

「無呀,純粹想清醒嘅時間少啲。」他只是這樣說。

「所以你成日飲到爛醉?」

「又唔係每次都咁醉嘅,不過飲酒可以令我放鬆多啲,所以我會飲。」



我們自上次之後也沒有什麼過界的行為,我想我們的關係就不會再有轉變。

「喂,我好眼瞓喇。」這天和阿宇外出看電影,明明只是兩個小時左右,我居然覺得好睏。

「你琴晚瞓好少咩?」我們離開電影院後走向商場的食肆堆裡,阿宇說很餓要吃點東西。

「我瞓咗成十個鍾啦...唔知點解呢排瞓極都好攰。」我又打了個呵欠:「可能前一排飲太多酒,而家補緊眠都覺得攰。」

「你懶就懶喇,搵咁多籍口。」他笑了一下。

「夠你懶?今日約我2點,結果瞓到4點幾先醒。」我立即挖苦他。

他是一個很嗜睡的人。可能是因為喝酒太多的關係,他經常會因為睡過頭而遲到,上班亦是。

有一次他本應在三點上班,結果因為睡過頭,他最後在六點才出現,老闆娘笑著說他是個睡魔王。



所以我很早已經洞悉他絕對會是那種一睡不醒的人。

之後他和我去了一間日式西餐廳。

我點了一個咖哩芝士漢堡蛋包飯,阿宇點的是炸豬排。

我吃了兩口之後,突然一陣嘔心湧到上喉嚨,我捂住嘴巴就去了廁所吐。

「你有無事呀?無啦啦嘔嘅?」我回來之後,阿宇一臉擔心地問。

「可能我就嚟病。」我搖搖頭:「我次次發燒都會嘔,我諗我應該就嚟發燒㗎喇。」

「你身體咁差㗎咩,使唔使同你去睇醫生呀?」他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再說:「一係唔好食啦,去睇醫生啦。」



「唔使啦。」我擺擺手:「食完我地早啲走,我返去食粒藥瞓下就無事。」

結果我發燒發了三天也退不了燒,我索性回家住了一個星期。

「好心你唔好成日捱夜,你睇下你病成點!」母親一邊在我額頭上放冰袋,一邊罵著我:「話咗搬返嚟住㗎喇,住hall又無啖好食,身體點會好先得㗎!」

「係啦,知啦。」我其實很頭很重,而且全身也帶著酸痛;不過為免母親擔心,我只說:「我瞓多陣就好返,唔使擔心啦。」

母親一邊碎碎唸一邊離開我的房間,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再度進入夢鄉。

在家裡休養了一個星期後,我沒有再發燒,不過身體依然覺得重重的。

感覺上就是那種睡極也不夠的感覺。

「你好返啲未呀。」阿宇傳信息過來。

「退咗燒,不過個人仲係好攰。」

「你繼續瞓多啲啦,唔好去咩飲酒住啦,煙都唔好食。」

「我會抖㗎啦,而家一日瞓成十幾個鐘。」

「咁就好,等你好返之後我先上你屋企探玲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