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比因為校內比賽要留校練習,不能陪她放學。她只好自己一人先離開。
 
其實是阿比的生日,她要去準備驚喜。她訂了一個蛋糕,還有準備一班朋友在Coffe Shop替他慶生。
 
一起到阿比開心的樣子,她就笑得不可攏口。
 
來到油麻地站,準備轉車時,卻有一把低沉、奇怪聲音在後面說:「妳係好人選。」
 
「嗯?」
 




「有無興趣長生不死?」
 
她印象中,只記得那個男人高高大大,穿黑色皮衣、戴黑色高帽和黑色眼鏡,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有無興趣長生不死?」
 
「無。Sorry。」
 
她只當他是一個精神病人,然後,列車駛進站內,她感到身後一陣怪力,腳站不穩,跌進車軌內,連屍體也不見了,她一直都在這裏。
 




那個人本想把她煉成什麼屍,但好像失敗,最終她的靈魂留在這裏,不走不去。
 
只有阿比,每星期都來一次找她。
 
每個星期,準時星期六,在地鐵站尋找她,他相信會找到。
 
她很想告訴他,不要再找了,不要再為她浪費青春了。
 
可是無論她怎樣說,他仍是聽不到,看不到。
 




直至一日,阿比不再來,應該是遇到意外,但他再出現時就變成殭屍,不再是星期六,而是偶然有空才出現。
 
只不過,殭屍跟鬼還是不可能遇見。
 
「放心,我會幫你哋,月台上面個女仔好勁,我相信佢一定有方法,但要救咗佢先。」我說。
 
透過閉路電視,能看見南門蔚在月台力戰一番,但因為傷勢,而且太黑的關係,明顯處於下風。
 
「如果視力好好,會唔會怕光?」我想。
 
我望著車長室的設備,胡亂按了幾下,想打開燈,卻找不到鍵。
 
「如果你想搵燈嘅話⋯⋯係度。」她指著其中一個制說,然後解釋道:「我喺度咁多年,見啲人係咁開,所以都略知一二。」
 
按下,果然月台上的燈都打開。




 
牠的優勢全失,黑暗都藏不住牠的身驅,之後幾次想進攻,也給南門蔚擋下來,明顯不敵。
 
要把牠的注意力轉移,我問:「你哋當年究竟唱嘅係咩歌?」
 
「吓?」
 
「妳可唔可以唱。」我打開廣播咪,說:「唔該妳!」
 
她對住咪,起初越唱無力,漸漸越起勁,似是當年的感情都盡在歌曲裏抒發,不知不覺,她的眼淚一滴滴流出,化成煙霧。
 
這是他們當年的合唱歌。
 
「三公分陽光,三公分空氣。
堵在眼前,像一面玻璃。




擋住了你表情,剩下只有腳印。
 
一直向前走,走不完距離。
一直向後,退不出回憶。
很高興有心事,幫我困住自己。
 
你頭髮上淡淡青草香氣,
變成了風才能和我相遇,
你的目光,蒸發成雲。
再下成雨我才能夠靠近。
 
感謝我不可以住進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擁抱你的背影。
有再多的遺憾,用來牢牢記住。
不完美的所有美麗。」




 
牠聽到這首歌,如定身咒般,靜止不動,她見勢,一劍插進他的胸口。
 
淡綠色的混濁空氣從破口漏出,牠漸漸由獠牙變回人類的模樣,黑色的眼珠變回人類的眼珠。
 
「阿比⋯⋯」
 
她嚓一聲飛撲回月台,但見他流血不止,奄奄一息,卻看見小呂在他面前,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麼多年,他在尋找的她,終於在眼前。
 
「我無忘記過妳⋯⋯」
 
「我知呀,傻㗎你。」
 




「我好掛住妳。」
 
「我知呀。」
 
「終於見到妳。」他露出滿足的笑容,好像已得到世上的一切。
 
「係邊個將你變成殭屍?」南門蔚問。
 
「黑帽男⋯⋯我有一日遇到意外後,發現死咗之後佢問我想唔想復活,見返我最愛嘅人。但⋯⋯我變成咁之前,發現自己再控制唔到自己,唔可以隨心所慾,大部份時間都係幫佢做嘢⋯⋯」
 
說罷,他就變回一具乾屍。
 
「黑帽男⋯⋯」南門蔚喃喃自語。
 
黑殭的視力再好,也見不到對方,唯有死前才得到解放。
 
南門蔚走近小呂,說:「地縛靈。」
 
「等等等等!」我衝回月台,大叫:「佢係好人嚟㗎,咪殺錯良民。」
 
「我唔係叫你捉鬼㗎咩?」南門蔚問。
 
「但佢真係好人。係佢幫我哋。」
 
「地縛靈有時限,即使而家你無,如果唔收妳,將來怨念加深,只會害人。」
 
小呂低頭不語,似乎明白她的話。
 
「我接受。」
 
南門蔚拿起一張符,燒了,灰燼散在牆上,出現一個黑色的洞門。
 
「走啦。」
 
「嗯?」
 
「喺另一個世界,同佢要相親相愛。」
 
「吓?」
 
「多謝。」她感激地說。
 
當她進入門內,門自動散失,變成普通的牆。
 
「佢哋會再見?」我問。
 
「叫人嚟收屍。」
 
說完,她轉身離開。
 
「乜嘢呀,又唔認人。」我喃喃自語,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