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已心亂如麻,這時候阿晴的話更是讓我不懂反應。
在這完全寧靜的空間之中,空氣就似是凝結住了。
阿晴的雙眼凝望著我,而我也情不自禁地看著了她。
「不過...既然你話我會收埋喺心度,咁我就唔同你講啦!」阿晴洋洋得意地向我做了一個鬼臉,贈了我一個反高潮。

即使只是一場玩笑,但在這個空氣凝結的氛圍中,我內心其中一方的聲音卻在不知不覺間壯大。
香姨說得對,生命中並沒有「以為」。
許多事情,我們都用「以為」來讓自己合理化空有的期望。
香姨「以為」阿詳會與她白頭到老。
她「以為」阿詳會在戰後與她相好。


她「以為」自己愛著阿詳。
然而,香姨的所有「以為」都沒有發生。
可是,只有直到香姨將心聲全說出口的一刻,真正的感受和現實才得以顯露。
而對於我來說,我與阿晴不就是跟香姨的經歷一樣嗎?
以為阿晴會在自己的身邊。
以為阿晴會陪伴自己到老。
即使到了穿越時空的現在,我還以為只要改變少許歷史,阿晴就會跟我在一起。
我也以為穿越歷史的失憶限制,就等於我不可能去追求阿晴。
可是,我真的要「以為」下去嗎?



而在這時,平靜了片刻的音樂再次響起,應該是我手機中的自動播放功能運作了。
剛起的歌曲,彷彿冥冥之中有天意地回應著我的心思。
「Shall we talk」。

「陪我講 陪我講出我們最後何以生疏
誰怕講 誰會可悲得過孤獨探戈
難得可以同座 何以要忌諱赤裸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 誰怕暴露更多 你別怕我」

我們的生疏,來自彼此的不坦率。


我的孤獨,在於從來都沒有勇敢地向阿晴踏前過一步。
既是真愛,何以要害怕真誠地向對方傾吐心意?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如果心聲能換回阿晴一命,有何不可呢?

在這一刻,我有了決定。
無夢想,又邊得嚟夢想成真呢?
我決定,相信此刻的自己一次。

「阿晴,我都有嘢想同你講。」面對她的鬼臉,我卻仍是一臉認真的。
「做咩啊?你想玩翻我啊?我無咁易中計㗎!」阿晴奸笑地看著我。
「我都有鍾意嘅人。」
「我知,不過你唔會話我知啊嘛。抄人橋嘅!」阿晴對我吐了吐舌。
「嗰個人係你。」我認真地看著阿晴,說出了一直以來都沒有說過出口的話。
阿晴的笑臉一瞬即逝,立即變成了驚呆了的樣子。
空氣、聲音、夜色、甚至世界,再次凝結。


凝結之間,摩天輪之中只剩下兩顆心跳的聲音。

就在阿晴還未有反應之際,摩天輪隔光的自動門漸漸打開。
原來,不知不覺間,摩天輪已到了終點。
我感受到,外面的光從門縫中滲透進來,耀眼得不合理。
我意識到,這是要把我帶走的光。

怎麼,就是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還未聽到阿晴的答覆。
我還未可以肯定地向阿晴說出我完整的表白。
我不想離開。
我不能離開。

然而,我這些心聲並沒有使強光因為產生同情心而停下。
強光依然無情地把我整個人逐漸包圍。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不知所措的阿晴的臉上,我留意到她的雙唇微動,似是說出了什麼。
可是,在強光之中的我卻聽不見她的話。

「我也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我們一起吧?」

所有的答案,也只能是猜想。
漸漸地,強光也把阿晴的身影給遮蓋了。
直至阿晴、摩天輪、大阪的夜景,一切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光。
從來光都是象徵希望,可是此刻的光,卻帶來了絕望。

在強光之中,我發出了連自己也聽不見的吶喊聲。
這是一聲,衝著命運而叫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