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幾近以一種撞破的姿勢將高貴典雅的歐陸式白色木門打開,像悍匪強盜,也似特種部隊的闖入這價格尚算高昂的酒店房間。
 
右方是杏底色、珍珠白手繪浮雕圖案牆紙。
我們醉漢般撞上去的時候,那既似棉質又似蠟紙的牆紙減輕了撞擊力。
低沉的一聲悶響,也淡化成一種普通的接觸碰撞。
 
而我知道,這件事絕不單純。
我掙脫追捕者的將同行的他甩開,直走向窗台那邊去用最快速度拉起啡金色窗簾,正如他粗暴地從後將我抱住。一聲刺耳的「嘶啞……」來自頭頂高處的窗簾軌道,亦伴隨著衣服背上一條隱藏起的純白色拉鏈破開時綿密的輕聲低鳴。




 
擋光能力極佳的布簾稱職地阻隔起陽光,使房間立即進入一個無日無天的狀態。
黑暗像一幅薄紗鋪滿房內每一樣肉眼能見的物品,讓每件東西都呈現一種虛幻的形象。
至眼睛適應下來,我倆已摸黑滾到紫灰色的睡床上。
 
我定睛一看,透過同樣灰黯了一度顏色的皮膚分析出這片床單原應是柔和的奶白,擁有一股吸引人躺下去的魔力。
當然,我們早已中咒著魔的躺在這床鋪上盡力地扭動身軀,似一尾尾餓極在池塘裡搶食的鯉魚,奮力要鑽進牛奶海裡的深淵去。
身體盡情賣力地在越見光明中擺出各種姿勢。
這稱之為「光」的「亮」是虛假的。
頭髮如一條條體型過長的幼蟲在我們身上蠕動起來,在目前僅有的光線下依然是黑色、皮膚依然是淡灰、床鋪依然紫藍、體型依然模糊。




 
我深吸一口酒店房間那股獨特的冷空氣,十指像耙子一樣的劃過他的身軀。
可能,薄薄的、如昆蟲硬殼的指甲會在他表皮上製造出十道粗幼深淺相近的紅痕。
這不要緊,再添十道、百道、千道……都不要緊。
抓起襯衫穿起衣服,一切痕跡證據都會掩藏於黑暗中。
 
歇息間,我步履漂浮的走往拉開窗簾。
一絲猶如來自天堂神聖的光線筆直闖入這氣氛和諧的歐陸式裝潢房間裡。
 
我閃身躲過。




光直接切割開床上慵懶的他。
一份莫名的恐怖感使我立即將窗簾重重拉上。
仿彿這道光線除了會將人無情地切割碎爛,更會把人從勉強偷來的時光中悄悄帶回原地。
 
我懾手懾腳得像個小偷的爬到床上。
軟綿的床墊使我產生出一種不實在的空虛。
手,抓緊在對方結實的胸膛上。
他大概是誤以為我不滿足的捉起我手,這使我落空地挖不出一顆誤以為早已偷出並藏好的心。
 
我放鬆又不安地偷瞄那一道為我偷來夜幕的窗簾。
一簾之隔外的一片陽光,正摩拳擦掌的即將要把一切搶回去。
我不甘心的,偷偷又再於黑暗中親吻一下。
硬將二人往下拉沉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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