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
 
 
「呀!」
籠子裡,發出淒厲尖叫的是索亞。
這名字由籠子外的她所命名。
 
她大抵忘卻了怎麼給籠內人挑選這名字,主因可能是「索亞」比較上中性,適合面前這個長髮披面,因長年累月積存下來的污垢而顯得皮膚蠟黃,營養失衡以致肌肉結構扭曲,早分辨不到性別的這個人。
 
索亞抓緊鐵籠那即使生鏽,卻依然堅固的黑褐色支架。




抓破得殘缺不全的指甲,美甲彩繪般黏滿不知名黏液體。
 
她看著索亞身上染污的衣服。
透過殘破的衣飾亦無法判斷索亞原來是個怎樣的人物。
加上籠內籠外由排泄物滋生出中人欲嘔的臭氣、變形中的細菌、滋擾的蚊蟲。
 
她放下食物盤子便立即轉身離開。
 
索亞大象皮膚一樣粗糙的手越過鐵籠抓起了小飛象的裙擺。
「小飛象」是籠內人給籠外人起的名子,源自她灰白色氣質飄逸的連身長裙。如牽牛花喇叭型的寬闊衣袖,走動時,跟荷葉滾邊裙擺節奏一致的泛動。




一泛、一揚,像童話故事中小飛象葵扇般的耳朵,能使她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
 
「呀!」
索亞抓緊小飛象那象徵自由天空的衣服,順滑如絲的布料在掌中擠壓出皺摺。毛孔緊張滲汗,卻滲不入光滑的人造纖維。
 
小飛象如高空飛行中的俯視索亞。
頭頂上不可觸及的鎢絲燈泡既能代表太陽,也可以是月亮。
油漆脫落斑駁的天花板是天空,積聚成棉團狀的塵埃是雲朵。
 
「啊!」




小飛象對索亞的訴求冷淡回應。
重新踏上她原定的路。
 
灰白長裙仍然被索亞所捉緊。
小飛象瀏覽風景的回望,手起刀落的砍斷索亞捉緊裙擺的雙手。
褐紅混濁的血液噴灑在那色澤陰霾的裙子上。
 
一直以來,她以為索亞這種被困籠裡的人物只能是體弱多病,切開骨肉,濺出的只有是淡薄的粉色血水。
低頭一看,這蠟像一樣的肉體內竟還藏著濃稠血液。
帶體溫、具濃度。
有氣味富質感。
兼能在裙子上繪出一朵朵盛放梅花。
 
小飛象望向牆壁。
碧藍色銅鏽是綠草,紅磚牆是夕陽景色。




一雙斷手飛擲而過,繪畫出大大小小無名花朵。
染血的十指在指頭長出獨一無二的斑紋,蜻蜓點水的在磚牆上踏出蝴蝶彩翼一樣的足印,一雙一對,翩翩起舞。
 
「呀!」
索亞絕望的吶喊。
「啊!」
小飛象愛理不理的回應。
 
她捧起餐盤,離去。
 
 
回程路上,她遇見了人。
人問她,都辦妥了嗎?
 
「啊!」




她無所用心的發出這個常用的擬聲詞。
 
「啊」、「呀、「唉」、「咿」、「啞」
以上的,她全都能發出。
 
但在這裡,她看慣了籠牢內與籠牢外。
熱情與冷淡在這裡都一樣。
與其聲嘶力竭,她更嚮往平淡寧靜。
 
儘管面對的是各種喧嘩。
薄冰般輕巧的「啊」漸漸成為了她對各方哀求的唯一應對,也成為她的救贖。
 
 
小飛象低聲發出。
「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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