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區,模糊的一個她,拿年輕僅有的美色,粉飾繁華。
紅燈區,抬頭都不見星,遊人花幾百銖買她,一身純情。」
《曼谷瑪利亞》


飛機抵達快谷後是中午,我在快谷住了一晚,並買了數天穿著的衣褲鞋襪,盡量令自己的服飾貼近當地一般民眾,並收起有導航功能的智能眼鏡,換上普通的眼鏡,取而代之的,是老舊的Mokia 3310,用來尋找店舖和食肆。對,在2047年,各國間的科技水平差異依然很大,如果隨便在發展中國家拿出高科技產品,可是會發生可怕的事呢。至於Mokia 3310,大概在地球毀滅那天,它依然能夠正常運作吧。
「又係Fat Lives Matter嘅示威,規模同廿幾年前,我未出世嗰陣差唔多…」我看著Mokia 3310上的即時新聞,就緩緩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坐飛機去濁萊,但當我走出濁萊機場大約數分鐘,尋找著往Mandy住處的巴士時,就聽到有人喊:
「Sir. Young and hot girls! Young and hot girls! Here! Here!」
看來,無論我怎樣模彷,對眼光銳利的當地人來說,都只是一隻等待宰割的肥美羔羊。





我當然沒有理會,繼續往大街走,終於讓我找到巴士站了。
「兩個鐘先一班?!好彩十五分鐘之後就有車啫…」
車程大約一個小時,就到達了Mandy住處附近的巴士站,循著Mokia 3310上Open Road Map的指示,來到Mandy住處,是一幢有兩層高,前舖後居的房子。

「你係黃光時?」在舖內的一位中年女性,看見我在舖外面左顧右盼,走出來問道。
「係。你就係Mandy?」我答道。
「唔係唔係,我係依度嘅老闆娘ดาว。Mandy之前救咗我對仔女ซัน同ทะเล,搞到無咗份工,我就請佢嚟我間舖度幫手睇症。」老闆娘一邊走向舖內,一邊回應道。
「老闆娘你係香城人?」我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問道。
「唔係,不過我係泰北孤軍嘅後裔。你有無睇過《泰北異域》依套戲呢?入面講嘅就係我爺爺佢哋嘅經歷。」老闆娘解釋道。




「有呀。我響北美合眾國Baltech主修數據工程同東亞研究,其中一科嘅功課要睇依套戲。但如果好似電影裡面咁講,老闆娘應該係識講福摩沙語?」我疑惑地問道。
「對!我以前大部分時間是講福摩沙語和泰國語。」她用福摩沙語說道,然後再用香城話解釋。「而家Mandy同佢朋友住響度,我就講香城話同泰文啦。至於點解我識講香城話,你知道廿幾年前,東南亞曾經出現奶茶聯盟,支援香城人嘅行動嗎?」
「我老豆以前有提起過。」我點頭地說道。
「雖然我當時得十四、五歲,但我係當時其中一個發起人,一路支援,一路努力學香城話。」她帶點自豪地說道,然後面色一沉。「之後,響香城徹底陷落嗰日,我喊咗成晚。」

「Hi,光時。」大概是聽到我和老闆娘的對話,Mandy從二樓走下來。「本來我仲諗緊使唔使同你講英文,睇嚟應該無需要啦。」
映入眼簾是一個飽歷風霜,鬢邊斑白的Mandy,根據父親描述,當年最後一個學期的學生大約二十、二十一歲,屈指一算,年紀應該只比去世了的母親大一點,但在我眼前的,外表比母親老得多,說是兩婆孫也沒有人懷疑。
「個樣老到嚇親你啦。」Mandy笑道。
「唔係…不過…」我語塞。
「Dr. Wong有無同你講過香城發生過嘅事?」Mandy問道。




「有,但都係輕描淡寫咁講。不過我響Baltech本科畢業後,去咗SAND做研究員,其中一項工作,係用就嚟無人識嘅Qython,去修復當年Ralantir同Foofle響水城區遊行後,開始響香城搜集嘅數據,所以聽同睇過唔少當年發生過嘅慘劇。」我回答道。

當年水城區遊行後,Ralantir借Foofle拍攝街景之便,在香城各處放置影向樹葉的特殊鏡頭,表面上是研究風速和空氣污染對植物的影響,實際上是從拍攝樹葉的微細振動,逆向推算出各種聲音,並以此記錄警察、國安、人民軍各種犯罪行為。雖然在2047年,對數據工程的學生來說,這已經是基本的入門常識,但在二十多年前,對大部分人來說卻是太空級科技。我在Baltech的本科論文指導教授,還因此上過TEE Talk呢。

「哈哈,就好似廿幾年前,北美合眾國要搵識寫DOBOL嘅人去計失業救濟金,結果要出到好高薪先請到人,嗰時我同房Kaza仲講笑話想寄CV去應徵添,真係日光之下無新事。」Mandy笑道,笑聲中卻有點唏噓。
「不過,你啲香城話響邊度學得咁好嘅?」Mandy問道。
「因為我爸爸媽媽響屋企都係講香城話,我媽媽來自未合併前嘅馬來東亞,大學去咗福摩沙國立大學讀語言學,佢語言天份好高,精通十幾種語言,包括就快失傳嘅泰雅語,我大概遺傳到佢一啲能力掛,除咗英文,用香城話、福摩沙語、泰文、島國語響日常溝通都無問題。」我答道,
「不過講起我阿爸,佢臨終前千叮萬囑,如果我日後見到佢嘅學生,要同你哋講聲『對唔住』。」突然想起父親的囑咐,補充道。
「傻啦。Dr. Wong佢幫咗我哋好多,根本無欠過我哋啲乜嘢。我印象最深刻嘅,係當年我哋醫藥系有三個師兄,同屋企鬧番咗,搞到無家可歸,Dr. Wong知道咗,不但只收留佢哋,亦嘗試從中斡旋,所以Dr. Wong根本唔使咁自責。」Mandy揮手說道。
「我阿媽成日都有勸佢,不過當年離開咗香城嘅人,大概都有同樣嘅感慨。」我嘆道。

「或者啦…不過當時留番響香城嘅,而家仲生存緊同可以自由咁生活嘅,都唔知剩番幾多囉。」Mandy感慨地說道。「嗯…由邊度開始講起好呢?你頭先講起621水城區遊行,就由嗰度開始講起啦,依個日子對我都有啲特別意思。」
「知己一聲拜拜遠去這都市,要靠偉大同志搞搞新意思。
會有鐵路城巴也會有的士,但是路線可能要問問何事。」
《皇后大道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