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約咗班中同一齊食飯。
 
自從六月畢業後各走各路,外國去的去香港留的留,已經有一年沒見了。偶爾在IG看到他們何等精彩的生活,左擁一金髮妞右擁一黑髮娘,是稍微能猜到他們的近況,但是這次一見還是有點尷尬,像是一個在火星一個在水星,兩個不同的世界強行擠在一起,就是為了吃一頓飯。
 
「唔係飲茶咩?」來到這間餐廳,看它有格調的裝橫,看它黯暗而寧靜的氣氛,跟我世界裡吵吵鬧鬧,擠到爆炸,熙熙攘攘的茶樓差十萬九千公里遠,一看就知道這裡不簡單。
 
「哈哈哈唔好啦食好啲啦,呢間法國高級餐廳我食過幾次㗎喇。」阿明默默一笑,徑自走到一張桌子坐下。也不用特意走太遠,整間餐廳空着呢。
 
我咬了咬牙,早響啦咁我咪帶多啲錢,唔通陣間唔夠俾你又會肯我咩,沒法,都上了刀山還能退麼,只能坐下。隨行的阿強一臉平靜,彷彿這裡就是他家。「服務員,」他飄然地抽出一張閃亮亮的卡片,「我係呢度嘅會員。」
 




哇屌!這真的是中學的時候飯盒也要叫最少最平,偷偷摸摸夾其他人飯菜的阿強嗎?我稍微的刮了他一眼,雖然是染了一頭金髮,但還是阿強沒錯。
 
卻現在我來不及想這些了,為了今天兩點多的下午茶我都把午飯省掉,肚子早就餓扁了。桌子上的菜單彷彿有種魔力,不打開不行。一翻,眼睛差點沒啪啦啪啦掉在地上,我沒看錯吧,一道牛排要300蚊,就一道牛排?憑甚麼?我偷偷數一數錢包裡的錢,一百,一百二十,一百五十,沒了?沒了…這一秒我腦中閃過很多念頭,甚麼急屎走先,上堂走先,屋企無鎖門走先,不然我怕是連啃一根牛排骨的資格都沒有,不對的,就算能吃一根牛排骨也怕是丟臉丟到我媽家了。
 
「唔係呀阿日,嗰個係dinner menu 黎,lunch喺呢度呀。」我心裡暗叫一下萬幸,再看一下,裡面一碟意大利麵88蚊,心裡嘀咕真貴但好歹還是吃得起,暗自抹掉額頭上滴滴冷汗,好險,差點露出馬腳,差點讓他們知道我窮,是閃閃發光的月亮族。
 
麵來了。我咬一口,嚐不出甚麼味道,耳邊只有一聲聲叮叮,荷包裡的錢飛走的聲音,一叮,心就揪一揪。
 
我們邊吃邊講。
 




阿明說:「我喺英國識咗個男model,人哋一輯相賣成一萬蚊呀。」
 
阿強說:「仲講,我喺嗰度都識左好多女。」
 
阿明又說:「超!我而加日日落Bar同frd開party,邊個大學d committee 的都識哂。」
 
我:「係咩?」
 
阿明又道:「琴日我哋30人包場包咗成間bar,入場四舊水識咗幾個SU大佬。」
 




阿強:「琴日我俾人隊啤差d暈咗喺廁所度。」
 
阿明:「…」
 
阿強:「…」
 
阿明:「…」
 

 
我靜靜地做一名稱職的旁觀者。偶爾附和,偶爾哦一下,答一句真係㗎?係咩?偶爾望着他們,談着他們世界的事。
 
就像他們是在火星,我是在水星。看似伸手可及的距離卻是如此的遙遠。
 
阿明:「喂阿日,你呢,最近搞咩呀?」




 
這個問題終究要來了。我僵了一僵,暗自吸了一口氣,說道:「吓無呀…咪又係溫下書頹下…自摺。」
 
阿強哦了一哦:「無落bar咩?」
 
「我都唔飲酒嘅。」
 
阿明和阿強相視了眼,輕笑幾聲。
 
「咁好啦…喂話樣嘢俾你哋聽,有個印度妹好正呀,我roommate黎,你哋睇佢ig…」阿強掏出電話,有好嘢一齊益。
 
「嘩嘩嘩成個明星臉咁…」
 
「…」
 




話題繼續。我看了看手錶,怎麼今天時間好像過得很慢?聽着他們東說說,西說說,近自香港,遠自英國,一年沒見,大家的距離變遠了。大家都往前走,探索更遠的地方,而我的一年呢,好像也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在濃霧中,愈來愈小,愈來愈白,最終與背景融為一體,消失了。
 
我想要錢。一個奇怪的念頭萌生。我想要錢,有錢,就可以做咩都得,周圍去又得,去英國嘅倫敦橋遠眺美景,去美國大峽谷瞓七日七夜,去法國巴黎睇鐵塔。有錢,食嘢又得,就算高貴餐廳,食buffet,望見餐牌300蚊一塊牛扒,眉頭也不會皺一下。有錢,我中意點樣享受生活都得,就像來一次話飛就飛嘅旅行,就算即興去英國探frd玩,來回一萬蚊機票我又何難之有?
 
有錢,我可以見識廣啲,我可以落多啲club識多幾個frd,我可以唔駛俾frd睇低,可以同佢哋喺同一個世界,我就可以向前走,追上他們的步伐。
 
好羨慕佢哋可以自由自在咁喺天空飛翔,天空一日可以俾佢哋飛,一日都係佢哋嘅世界,唔似係陸地上望住佢哋兩個小黑點嘅我,因為我仲未長出一對翅膀,飛唔起。
 
但是回頭諗下,可能咩?真係得咩?人哋靠父幹,靠母幹,而我只是普普膏通的廢J一個,人哋可以出國留學見識下,而我只是在住了18年的家不斷探索,原本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又何能比較?即使自己如何追如何跑,他們穿上父母的火箭鞋,即便跑步強人保特也是望塵莫及。
 
諗返起自己中學嘅作文,篇篇都係寫夢想,篇篇都係寫自己唔想成為眼中的大人,日日覺得錢係萬能,為錢付出一切,為錢而放棄夢想,甘願作錢嘅奴隸。頭先嘅自己有一刻係咪成為細個眼中嘅大人?既然現實嘅自己無咁嘅能力,又何必強求自己過咁高檔嘅生活,係咪高檔嘅生活一定會幸福快樂?錢換到有用嘅嘢先叫幸福。
 
既然喺一條跑道上,大家嘅裝備都唔同,有人着火箭鞋有人着草鞋布鞋,大家嘅終點都唔同,與其着住雙草鞋妄想要跟火箭鞋一戰高下,倒不如跟內心的自己來個鹿死誰手,用自己喜歡的節奏一步一步地跑,悠然踏出一個個充實的腳印,即便只是幾步,連人哋車尾燈都見唔到,未到人生嘅終點又點知邊個贏邊個輸?






致嗰個有一刻嫉忌人哋生活,想要追上佢哋嘅我,你都係收皮啦,我係唔會俾你影響到㗎,我要過自己中意嘅生活,有錢無錢,我一樣係輕描淡寫咁過,一樣係喺自己嘅跑道,用自己嘅節奏跑出屬於自己嘅快樂。
 
更何況,嫉忌有用咩,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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