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了十二點,離開的人離開不了。


不能離開的人⋯似乎也沒有甚麼分別。


在這幾個夜晚,人們只是每夜更接近鬼門關幾步⋯⋯






更多人死在鬼魂的手下,你總是不知道下一個是否會輪到自己——相信有「鬼殺人」的,全都知道這個道理。


「快跑啊!!開了幾槍也沒屁用啊操!」半夜的元朗大馬路,鮮血狂濺在昔日輕鐵鐵路的位置上,幾個警員試圖用槍對付眼前的兩個鬼魂,彈中鬼身卻徒勞無功,無能為力的「英雄」只能狼狽地逃回警署,甚至鎖上警署的大門。


那夜,打往元朗警署的電話從不間斷,然而已經反鎖的警署內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接聽⋯⋯






無數具死得不明不白的屍體倒在這條大馬路上,直到死前的一分鐘,他們才敢真的相信,鬼魂真的會殺人⋯⋯


在這個社會,謠言也就只能止於眼前的真相⋯⋯


出事的地域不再只限於北區,而是快速地擴散到臨近的元朗和大埔。






赤月下,慘嚷聲四處傳出⋯


絕望的人類終究在死亡的邊緣得知了一夕安寢的可貴和可恥⋯⋯


僅管大家都在同一座城,經歷著同樣的一個夜晚⋯


但當元朗和大埔的居民中就也陷入無盡的恐懼之際,其他還沒出事的地區仍然能睡得安好,也不乏在通宵卡拉OK上忘我笙歌的人⋯⋯


總會有些地區是這個樣子——李文良的文章變得透明,人們的慘叫聲變得安靜⋯⋯






*


只是,最無法靜下一秒來的,仍是到處皆血跡斑斑的北區。


就算幾乎沒有人敢走到街上,上水大街的藥妝舖還是被鬼魂用血腥的手指留下字句。


鮮紅的血流在鐵閘上、哀號聲從不間斷地從新樓和舊樓區出現。


只是警署接報,卻沒半個被政府譽為英雄的警察敢踏出警署半步。






所謂能萬世歌頌的英雄事蹟,也就是在這個血夜躲在警署內,然後雙手合十為外面祈禱的偉事。


到了翌日,仍然沈睡的地區只會知道這座城沒有死人,只有救世偉人。


「去了就快點回來⋯⋯」電話聲接連響起的上水警署裡,小復再三請求下終於得到允許到廁所的機會。


不見父親已有超過十二小時的時間,小復自從被扣留後就就只喝了半瓶水,此刻的他肉體飢渴,靈魂也幾乎被掏空⋯⋯


只是小復眼見批准他到廁所的那個警員並沒有尾隨,便在心裡漸漸冒起了一個念頭——






逃跑。


無知的人所作所為總是格外勇敢和難以置信。


因為當人們知道這個行為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時候,絕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放棄,只有甚麼都不知道的人才會選擇嘗試。


上水警署在每個轉角幾乎都佈有閉路電視,照理來說,固然是不可能有人可以在鏡頭前隨意走動。


但這一次不同的是⋯被安排在監控室的警察此時正在監控室外不斷跟警署外的家人聯絡,根本無暇和沒心思去留意警署其他位置的情況——何況,外面的情況已經十分駭人,不可能有更「刺激」的事情在警署發生。






小復四處察看,只見廁所旁邊還有兩條路通往不同的地方——左邊寫著「休息室」,右邊寫著「刑责房/出口」。


為什麼刑責房跟出口的地理位置如此接近?只有政府和警方知道。


此刻,左方尚能聽到幾把淡淡的談話聲從遠處而來,右方卻寂靜得如通往墓園之小徑。小復再次回頭掃視一圈,確定沒人看見自己後便靜悄悄地往右邊而去。


這裡的冷氣明顯比任何地方更強,小復擦著雙手、拖著咕咕直響的空腹繼續靜行。


另一邊廂,監控室外的男警仍在跟家人聯絡,而閉路電視內的小復已經漸漸往刑責房的方向靠近⋯⋯


沿著這個方向,小復走著走著只覺燈光越來越淡,厲聲尖叫聲卻越來越接近。


十二點後的上水,走出警署會面對怎樣的境況?


然而,即便小復知道這樣離去的後果可能會很嚴重,已經被拘留一整天的他意志力已經快到奔潰邊緣,再繼續下去似乎也不會好過,他只能嘗試找尋出路——


「咿⋯⋯」驀然!本來已經了無聲音的刑責房正有人掀開木門⋯⋯


「啊啊啊啊——!」這一下歇斯底里的嚎叫,徹底讓整個警署的人都醒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