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淨,室內竹香洋溢,同時戰雲密佈。因為寒浞被罰家中思過,他便埋首竹簡裡的世界;書房內放有百卷簡牘,簡牘記載千秋歷史。寒浞尤其熟讀戰爭史,他拿起尖石在簡牘作評註:阪泉之戰、涿鹿之戰、丹水之戰、伐苗之戰、甘之戰;至古戰爭從未停止,會兵法才能得天下。

──叩叩叩!

忽然屋外有人大力拍門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寒浞放下卷軸,出門應客,看見友人神態緊張,說話語氣焦急。

「寒先生!你聽說了嗎?后羿戰於帝丘全軍覆沒,三萬大軍都沒了!」

寒浞聞言馬上把友人拉到客廳,詢問究竟。友人答:「此消息已經傳遍青州,不會有錯,夏后氏大破有穹氏,后羿大人生死未卜、下落未明。」



寒浞問:「夏后國的傷亡呢?」

「只聽聞是大勝,后羿大人落荒而逃……」

寒浞摸著耳背思考,突發其想,把書房裡的琴瑟搬到客廳,並對友人說:「我今有要事出門,速去速回,期間請你替我留守家中,可奏琴自娛,三曲之內我必回來。」

「喔……」友人一臉莫名,寒浞已經急步跑出屋外。

然而寒浞這位友人確實喜歡音樂,亦精通音律,擅長奏琴。他不知為何寒浞跑得那裡急,唯有聽寒浞的話坐在琴前演奏,室內突然有絲竹之聲與伯明國緊張的氣氛迥異。



話說后羿大敗的消息傳到伯明君耳中,嵩門三名弟子馬上前來揶揄:「看吧,伯明君。夏后國大獲全勝,什麼夷人比夏人強的都是胡說八道。」

另一人道:「當夏后氏統一中原,大家已再無分彼此,我們都是夏人,后羿則是叛徒反賊,因此嵩陽真人派我們幾位弟子前來向伯明君問安,順便希望伯明君能出一分力,協助太康大人早日平亂。」

伯明君請教三人:「未知太康大人與嵩陽真人有何建議?」

「兩件事情。一,把所有造謠的人全抓起來;二,上繳軍糧慰勞夏后將兵。畢竟將兵們連日征戰,餐風宿露,作為夏民好應該鼎力相助。」

「這樣說很有道理。」



於是伯明君下令抓捕寒浞,嵩門三人大喜,立即與衛兵一同前往,卻在寒浞宅外聽見琴瑟聲。

「死到臨頭居然尚有如此雅興。」三人知道寒浞為人狡詐,不能掉以輕心,便指使衛兵包圍全宅,再派人突襲家中,生擒寒浞。

──砰!

衛兵破門而入,卻只見路人臉在客廳奏琴。三人破口問道:「逆賊寒浞呢?」

當然寒浞已經遠走高飛,他明白自己立志驅逐夏后氏等同於把性命託付給東夷部落;東夷亡,自己亦不能獨活。

他沒有學過武功,自小在市井打滾,最擅長就是逃跑。他在林中跑著,心想如果可以直奔鉏城就好。話說鉏是有穹氏封地,與伯明國一水相隔,寒浞就朝西一直跑;跑了半天見伯明氏的追兵追不上來,他才放心坐到樹蔭下休息,拿起腰間葫蘆喝酒。

「──臭小子終於找到你了!」

內功傳音,且有馬蹄聲,嵩門三名弟子竟策馬追來。



當中一人騎馬大喊:「還以為你精於詭計,卻在一路上留下足跡,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寒浞站起嘲道:「我根本沒有想過要避開你們三個手下敗將,來幾多次我都是當作豬牛撲打罷了。」

「──此話本山人無法置之不理。」

又有另一內功傳音,人聲在山林上空飛來飛往,唯獨寒浞不懂內功只能大聲叫問:「又是何方神聖,跟這三人有關係的話我就一拼收拾。」

「呵呵,吾乃嵩山嵩陽子,正是你口中所謂敗將的師父。」突然一名白髮老翁從天而降,他有絕妙輕功健步如飛絕不像是花甲之年,面孔反倒像個童子,與蒼老聲音不相襯。

寒浞謹慎道:「前輩就是嵩門掌門,嵩陽真人?」

「沒錯,我正是你口中那些畜生的掌門,而你跟畜生比較又如何?」



嵩陽真人個子要比寒浞矮一截,但氣焰凌人,馬上擊出兩掌作見面禮!寒浞雙臂隔開,頓感灼燙,趕緊察看居然衣袖上焦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焦洞。

寒浞道:「素聞中原有七絕,真人的嵩火焰掌為天下第一掌法,掌法無出其右者,今天總算領教過。」

「那你死在本山人掌下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嵩陽真人横眉瞪目,真氣凝掌,焰如陽炎,一掌衝去!寒浞手快打開葫蘆,往真人潑酒,酒掌一撞,火舌衝天,竟憑空燒出一個大火球來!嵩陽真人始料未及便撤後半步,寒浞則拔腿逃跑,他雙腿修長落跑也擅長,就是敵不過嵩陽真人的輕功,三步兩步又追了上去。

「看小子往哪逃!」

五指屈作一爪,嵩陽真人躍起往寒浞頭頂抓下!寒浞本能反應撲前閃躲,還真狼狽地避過一劫,但看來也沒有第二次的幸運。

寒浞回身仰臥,四腳往後爬,嵩陽真人則步步進逼──卻突然停住腳步。

「發生何事?」寒浞暗忖,本以為必死無疑,嵩陽真人卻垂下雙手原地站著,並怒目緊盯住自己。



三名徒弟同樣覺得奇怪。「師父,怎麼還不殺他呢?」

「為師自有分數。」話雖如此,嵩陽真人依舊不動。明明數步之遙卻不願下手,只是隔空教訓他:「你叫做寒浞對吧?你曾預言后羿會擊敗太康,現在不就錯了嗎?后羿有違天道,不可能是明君,他只不過利用夷人造反想當帝王罷了。」

寒浞堅定辯道:「我的預言從不出錯。太康不過是贏了一場帝丘戰役,可是夷夏戰爭他贏不了,就算把有穹氏趕盡殺絕也不能消滅夷志,夷志早晚會吞滅太康。」

「──說得好。」此時有一強悍女子從山林現身在寒浞旁。她說:「當今天下大亂,正是天道更替之兆。昨日家師在封禪台夜觀星象,見帝星欲墜,與月前天狗食日呼應,太康命不久矣。」

「斗膽女賊!帝太康如日中天,太陽豈會墮落!」

見嵩陽真人緊捏拳頭,寒浞全身一抖,真人卻沒有對女子做什麼。

女子告訴寒浞:「此地屬岱山境界,嵩陽真人不得越境殺人,否則就是違了天條。」



嵩陽真人瞪目結舌,憤問:「足下是太山仙翁的女徒?」

「在下姜蠡見過真人。」姜蠡身材高大,胸脯亦大,抬頭望去本來矮小的嵩陽真人更是不好受。而且她說話毫不客氣:「自古河井不犯,涇渭分明,恕在下招呼不周,嵩陽真人請回。」

嵩陽真人緊張追問:「太山仙翁閉關百年,莫非他出山了?」

姜蠡答:「太康帝星落,東南各有將星、華蓋入紫微;在下奉師命前來迎接該兩位將星,嵩陽真人不在名列之上,天機不可洩漏請恕在下無可奉告。」

「荒謬!」可恨嵩陽真人無法出手,只能乾瞪眼。「今天的事情我絕不忘記,你們等著瞧。」最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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