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嗰年，我做咗Miss隻兵》: 第十一章（3）
副校的房間呈長方形，房內除了應有的書桌、座椅和書櫃外，門口的位置還放了一有半道牆之闊的玻璃櫃，裏面放滿了奬座，如模範教師獎、優秀教師、行政長官卓越教師獎等，剩下的半道牆則掛滿錦旗，增加了這個房間的份量。
除了剛獲聘時，一般而言，Miss Lam這種Small potato和副校長很難有甚麼交集，自然就沒有再來過這房間，所以這是她第二次來這裏。
Miss Lam小心翼翼地坐在書桌前左邊那張椅子，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上內心如待上戰場的士兵，卻不需要有千軍萬馬，已足以把她震懾。
「係呢，都過咗一個學期啦，適唔適應呀？」副校坐到Miss Lam對面，微笑問道，眼角竟一度魚尾紋都沒有。
Miss Lam的目光從書桌上那張一家三口的溫馨合照移回副校身上，說：「OK呀，雖然有時有啲百厭。」
想起那次被Yuki淋水的事，Miss Lam還是感到無奈，無法理解她怎會這般討厭自己。
像看穿了Miss Lam的心事，對事件略有耳聞的副校說：「雖然有啲學生係過份咗少少，但我相信佢地本性並唔壞嘅，好似Amy咁呀，其實以前嘅佢從來都唔會咁做，我諗佢都係一時貪玩姐，希望你唔好放係心上面。又或者真係諗唔通嘅，可以去搵Miss Tang傾下呀，佢好有經驗，仲好好人架。」
Miss Lam當然相信Amy，本性不僅不壞，根本比一般人都善良。
可是，那又如何？在這世上，人善自有被人欺的份，最終她還是替Yuki吃了死貓，而身為班主任的她只能任由Miss Chan隻手遮天。
我真係算一位好老師咩？這問題再次在Miss Lam腦海浮現。
Miss Lam不敢細想，回應道：「嗯，我會架啦。」
「其實今日入黎有一個好消息同壞消息想同你講。」
Miss Lam一臉疑惑地看着副校。
「你想聽邊個先？」副校問道。
「呃⋯⋯壞消息先？」Miss Lam習慣先苦後甜。
「係啦，其實叫你入黎係想比個form你睇。」
副校把電腦屏幕轉向Miss Lam，上面清楚顯示各班上學期統測的成績，各班的成績雖然都不是很好，但也可算平穩，唯獨Miss Lam做班主任的5A，各科成績都直線向下。
「雖然個數字就班班都唔係好靚架啦，我都好清楚我地學校嘅學生，資質有限，尤其係你嗰班，但⋯⋯今年個成績好似特別跌得犀利。當然我都唔係話怪你，只係我擔心如果學校啲學生繼續咁樣落去，出年中一收生一定好慘烈，到時唔單止校董會比說話校長聽，教育局都可能會cut budget，就⋯⋯都幾危險，你明白嗎，Miss Lam？」
Miss Lam聽懂了副校的意思：學生沒進步的話，她可以準備執包袱離開。
這就是合約老師的命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然而，她不過是新入職，如果之前的老師都無法提升學生的成績，她又何德何能可以做到？
「我知要短期內要提升班學生嘅成績唔容易，不過，你係我親手請返黎嘅，我相信你嘅能力。」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明明是在逼迫新人，卻能說得如此動聽。
「明白嘅，我會努力架啦。」Miss Lam勉為其難道。
「不過咁，都有個好消息嘅。就係，你都知通識科嘅Kwan Sir下年就榮休，而佢退休之後就會多咗個Perm位。如果你可以提升到學生嘅成績，包括就考DSE嘅中六，我會考慮向校長推薦你。」
「我？」Miss Lam驚訝地看着副校。
「係呀，唔洗咁驚訝喎，我講過我係相信你嘅能力先會請你返黎，希望你唔好令我失望。」副校鄭重地說道。
副校直勾勾地看着Miss Lam，像在等魚兒上吊的魚勾。
事實上，除了她，還有其他幾位合約老師，有的甚至比她早來報道，為甚麼他選的偏偏是她而不是其他人？Miss Lam不解，可是看着副校對自己肯定的眼神，她無法拒絕。
「知道，我一定要諗辦法提升學生嘅成績。」Miss Lam也認真地看着副校雙眼說道，像是這樣就能讓他看到她的誠意。
「盡力啦，都唔洗太大壓力。不過話時話，你係咪瘦咗？」副校突然岔開話題道，殺了Miss Lam一個措手不及。
「呃⋯⋯可能啦。」Miss Lam笑着說。
從前看着身邊的成人，Miss Lam總是不解他們在聊天時，為甚麼可以笑個不停，還笑得那樣難看。長大進入職場後，她才明白這叫假笑，是在當今社會生存的必備技能。
而她還在學習怎樣才能笑得自然一點。
「我老婆最近都話要減肥，你有無咩秘訣？」副校問道。
事實上，Miss Lam並沒有認真減過肥，難道是因為Jay？若是這樣，難道要建議他和老婆鬧一鬧離婚嗎？
「我都唔知點解會瘦咗，我無刻意減肥。」Miss Lam尷尬地說。
「竟然係咁，可能近排返工太辛苦啦。」
「可能係啦。」
學會了對人假笑，卻還未學會讀人說話裏的意思——副校並非真想知道她怎減肥，這不過是他延展雙方話題的一個藉口。
「咁你有諗法未？點提升學生嘅成績。」
「可能聖誕再同佢地補課啦，細節我仲要再諗下。」
「你有無興趣聽下我嘅意見？雖然我唔算教書最叻嗰個，不過都叫做攞過幾個獎，出去做過幾次sharing，如果你有時間嘅話，我都好樂意同你分享下。」
「有呀，你拎咗咁多獎，一定係好識教書，你肯同我分享簡直係求之不得啦。」
Miss Lam這熱烈的反應正是副校想要的，於是他開滔滔不絕說起來，只是Miss Lam沒想到他竟會從第一年開始說起：「其實我第一年教書嘅時候，⋯⋯」
聽完副校的一席話，已是一個多小時後，Miss Lam拖着疲累的身子來到茶水間斟水。
「Miss Lam你無事呀嘛？我見你係副校室咁耐，有啲擔心你。」Miss Tang走到Miss Lam身旁問道。
「擔心我？我都無事呀。」Miss Lam有點驚訝，沒想到竟會有人留意到她進去了副校室多久。
「無事就好。當初我第一年教書嘅時候都好大壓力，依家個環境仲要咁差，如果有咩唔開心嘅話，」Miss Tang聳聳肩，溫柔微笑道：「我可以借個膊頭比你架，我出返去做野先啦。聖誕快樂呀，Miss Lam。」
這不是Miss Tang第一次關心她，以致於每次聽到Miss Tang的聲音，看到她的笑容，Miss Lam都會覺得溫暖窩心。
幸好，還有Miss Tang這樣的老師在，Miss Lam常常都這樣想。
「聖誕快樂。」Miss Lam說，心頭湧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