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許二人回頭一看,只見殺手們立即恭敬拱手道:「夫人。」這名雍華的婦人看來年近四十,但容貌絕色,想必年輕時也是傾城的美女。她眉目與徐恩素有幾分相似,也是一張瓜子臉,不過沒有徐恩素冷酷的雙眼,而是一雙鳳眼。她向眾人喝道:「這是待客之道嗎?」她的責罵自有一番威嚴,殺手們紛紛都不敢回答,只有其中一人回了一句:「城主吩咐…」然後就不敢說下去。二人知道來者為徐夫人,便靜觀其變。此時,徐夫人臉容隨即變得和顏悅色,並突然向二人轉說漢語,道:「真的失禮,我們當家就是這樣沒分寸的,可我不是。兩位千里迢迢來到高句麗,我怎能不盡地主之誼呢?」說罷便邀請二人進府。

二人隨徐夫人來到府上的庭園,庭園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湖,好不別致。徐夫人邀請二人就坐,並預備茶點。程許二人本不敢進食,但見徐夫人也吃同一碟糕點,知道食物並無下毒,便安然進食。徐夫人歎道:「我只有這個女兒,連她的性格就跟我一樣。」然後抬頭打量二人,慢條斯理道:「程公子的事我已經有所聽聞,許姑娘在突厥的事我也心感遺憾。可是…」她頓一頓,臉容變得嚴肅起來,道:「如果你們要利用我女兒,那我就不跟你們客氣。」

程令山臉容冷靜,緩緩說道:「當初我與少城主相識,她還想取我的性命。一些事故後,我們才合力把我表妹送進北齊皇宮裏作細作,那個時候她只是為了高句麗。我的確曾經請她幫忙助周滅齊,但少城主也是在衡量對高句麗的利弊後才答應我。我承認,我是因為佩服少城主的才智才邀她幫忙,但此事完結後我也不願她再這樣無條件的幫助我,我知道我實在是欠她太多了。但漸漸地,我才發現,原來我們誰也離開不了誰。」他不禁苦笑,但眼神肯定地望着徐夫人:「夫人,我自知自己大仇未報,奢求她陪着我實在是太大重擔。我虧欠她太多,亦不敢奢求她再為我奔波。以前我不懂去珍惜身邊的人,但我不能再失去她。我答應您,從今以後,所有的事我獨力承擔。餘生,我只想跟她度過。」
許昭若聽見這番自白後,知道等同答應徐夫人不讓徐恩素插手於他們的復仇大計,等同自斷後路,急道:「師兄。」徐夫人以質疑的目光正視程令山,問道:「你可想好了嗎?」程令山想起當日答應高芷蕎的求婚,此時此刻,情境是何等熟悉,每個字也是如千金重,覆水難收。他知道,即使他許下此番諾言,仍未能知道徐夫人心裏盤算着甚麼。然而,他也是一句:「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說甚麼。」

徐夫人臉不改色,只吩咐下人呈上徐恩素從突厥帶回來的馬奶酒,然後轉向許昭若問道:「你還記得此酒嗎?」許昭若聞到酒香,便知道是馬奶酒,恭敬道:「這是突厥的馬奶酒。」徐夫人點頭微笑,手舉酒杯,悠閒道:「素兒一路上都要她父親來救你,我們當家卻沒有這樣做,你知道為甚麼嗎?」許昭若正有此問,便回答:「小女願聞其詳。」

徐夫人道:「因為我們當家知道你定能自己脫身,也算是給你們小小的懲戒。」她喝了一口馬奶酒,續道:「素兒身為高句麗少城主,為了幫你們,甚至妄顧高句麗的安危。你們知道她前往突厥是冒多大的風險嗎?你們陳國尚隔了個隋朝,但是他們要攻打我們高句麗簡直輕而易舉。難道你們要殃及池魚嗎?」





她幽幽地歎氣,道:「我這個女兒,和我一樣。遇到喜歡的人,就不顧一切,連國家利益都不管。當年我是國內城城主的嫡女,按宮規我應該嫁給先王的長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身為城主的嫡女,與王聯姻可鞏固自身在高句麗的勢力,王也可以取得我們城的兵力。可是,我和我們當家情投意合,縱使知道他處處不如陛下,他更是暗殺組織的人,但我也不顧家裏的反對,推卻了與陛下的婚約,嫁了給我們當家。我很了解你們的心情,可為人父母,我更明白這一切得來不易,前路亦充滿荊棘。你大仇尚未報,我如何相信你?我不想看着我女兒重蹈覆轍。」

程令山默然,的確他的生活存在太多不確定性,連他也不知道未來,他憑甚麼答應徐夫人呢?他沉思片刻,驀地,徐剛忽在旁邊道:「而且他還欠我客人一個人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