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中三那年的暑假,當高兒與那個賤男走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既憤怒又傷心。憤怒的,是高兒一直不知道站在她旁邊的那位是個愛情玩家,還要與我多番理論,處處維護他。更甚的是,那個賤男竟然藉著這個原因來叫高兒疏遠我。看著她在校園中越走越遠的身影,我不只痛恨他,還痛恨自己不懂得如何好好保護高兒。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在短短兩年間,她再也沒有在音樂室出現。反而常常在紅社的工作室中,我們可以很輕易看見她拿著一疊又一疊的文件東奔西跑,為社服務。最終在中五年頭,她成為了一位文武雙全,美貌與智慧並重的社長,獲得老師們的垂青,也獲得同學們的認可,是那位帶著自信,站在舞台上、鎂光燈前的女主角。
.
而我?依舊是那一個戴著牙箍,在音樂室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平凡中學生。
用處?也許是在男神和賢仔在彈結他唱歌表演之際,以琴聲附和歡呼聲,以「毒氣」襯托帥氣。
小雪?是那位老是常出現的觀眾。
.
她總是用攝影機拍下我們不同的演出,在表現過後慢慢享受剛才的一點一滴。有時候,她會刻意留下來等待呀賢和男神拍照。但她拿害羞的性格,令她總不能夠和別的女生爭奪一個合照和談天的機會,只是成為最後一位離場的觀眾,或是唯一一位與我聊天的觀眾。
.




「又見到你嘅?」剛剛表演完畢的我一邊拿著手巾抹汗,一邊與站在一旁的小雪聊天。
.
「係呀,我知道你地今日有表演,所以補完課咪……過來睇下咁囉…」不知道她是緊張還是害羞,令她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
「你想同佢地影相?」我指著呀賢和男神,帶著微笑地問道。小雪也輕輕地點頭。
.
「咁不如我幫你手叫佢地吖!」
「唔洗啦,佢地仲同緊好多人影相。」
「你唔好咁怕醜啦,我知道你來過好多次,今次就等我幫你啦!」
.




接著,我果真邀請了呀賢和男神與小雪拍照,還安排了小雪和我們三人一同吃晚餐。而我亦因為這次事件與小雪打開了話匣子,在多個晚上與她透過電話談天。
.
談著談著,我便對她越來越有好感。有時候,我們會一同吃午餐,一同放學回家,一同到自修室溫習DSE。可是我卻想不到,不論我對她有多大的好感,她一早就已經把賢仔放在自己的理想對象的清單當中。我又再一次,未戀先失戀了。
.
但我知道,小雪是真心喜歡賢仔的,而賢仔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今次,我決定好好埋藏自己的失望和傷感,勇敢地去鼓勵小雪追求屬於自己的愛。
.
DSE過後,我決定獨自到台灣來一趟單身旅行。我答應自己,暫時不要喜歡上別的人,因為喜歡這兩個字,對我來說不是希望,如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絕望。
.
我還記得最後一個晚上與小雪談心,她也是紅著眼睛地跟我說一番感激的說話。想不到現在,事情竟然發展成如此地步,她現在竟然紅著眼鏡,由感激我變作埋怨我,控訴我的樣貌,控訴我的吸引力。
.




我無言以對,因為現在的小雪,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小雪。原來愛的相反──傷心和怨恨,是可以令一個單純的人變作陌生人。我相信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忘記了我當初的種種努力,忘記了我當初為她穿針引線,結識呀賢和男神,忘記了我當初為她向呀賢表明心意,甚至忘記了我當初對她的感覺。
.
看著這個陌生的小雪,我只是淡然回應道:「有啲野,唔係玩唔玩就算。我都鍾意過一個幫我走出陰霾,對我好重要嘅人。可惜,當我而家睇返嘅時候,成件事已經唔再一樣。所以,你振作啲先啦。」我用力抱起她,希望她能夠先站穩。
.
突然,電話響起。
.
「喂,係咪高兒你呀,你去到邊?」
「唔好意思呀,我都係唔食甜品喇,下次有機會先再見啦。」
.
高兒從電話傳出來的聲音,在我身後也隱約聽見。當我轉身之際,我看到那戴著心形麻花造型的身影正慢慢放下電話離開。
.
今次,我想我大概不會再埋藏自己的感受了。
今次,我想我大概不會再拖延下去了。
今次,我不能再遲了。
.




我知道,她對我很重要,她比小雪,比任何人都更重要。如果我再不捉緊這個機會,我大概會後悔一生。
.
我決定強行鬆開小雪,追趕高兒。「喝!咪走住呀高穎儀!頭先係誤會炸!」我放聲對著她呼喊,怎料她竟越跑越快。
.
我由松記一直追,追到荃灣西站對外的海旁。
.
「喂高兒!你聽埋我講先!頭先真係誤會來架!」我氣喘噓噓地喊著。
「我唔聽!我唔想聽到你講嘢呀!」她蹲下來,低著頭哭訴,說:「點解你要咁樣對我?點解你唔可以好似對小雪咁對我咁好?你知唔知,我由中三開始一直最鍾意嘅都係你,我一直係咁拒絕呀嵐,都係希望你有一日會親口同我講你鍾意我,但係你一直都冇。我唔知我由頭到尾係咪一廂情願咁,鍾意左一個唔鍾意自己嘅人。到我分左手,想同你講清楚嘅時候,你又已經同另一個曖昧緊。你知唔知當時嘅我有幾咁傷心呀?你知唔知?」
.
「唔係咁架,我……」
.
「咩唔係咁?當時嘅我好迷失,好想死。但我知道考試嚟緊,我唔可以畀呢啲事情影響到我嘅升學。結果,我喺嗰個時候決定要忘記你。但係估唔到嘅係,我竟然又响台灣遇返你,所有嘅感覺都返曬嚟,點解個天要咁樣對我?點解呀?」
.
「對唔住呀高兒,嗰陣時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