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著小表哥的建議,到大街上,挨家挨戶地向商戶詢問有關風的事情,最後在市場裏,一檔賣蔬菜的老闆娘認出照片裏的「風」。
「這不就是雲嗎?」
「雲?不對,他叫做風!」
老闆娘拿起相片再仔細看,這回她才肯定地對我說道:「呀!沒錯!是風!差不多十多年了,我差點忘記風和雲是雙胞胎……」
「那老闆娘知道他們住在哪裏嗎?」
老闆娘的話還沒說完,我便打斷了。
「知道……可是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看見過他們一家,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
「沒關係!請你告訴我,他們住在哪裏?」
「好的。」
熱心的老闆娘為我繪畫地圖,她說地圖標示的地方就是風的家,他的家並不難找,只是路程有點遠。我向老闆娘道謝後,便根據地圖尋找風的家,但願我與風見面的願望不會落空。




雲,是風的雙胞胎妹妹,我倆曾經碰面過好幾次,每當她看見我的時候,她總是會對著我禮貌地點頭,羞怯地微笑,我倆一句話都還未說,雲就跑掉了。我們邂逅的契機,就在我相約風在公園見面的某一天。去公園的那條路,必定會經過市場,我倆就是在那裏邂逅。最初,我誤以為她是風,所以我拍著她的肩膀,並跟她打招呼,然而當她轉過身,我倆互相打量著對方的時候,我才發現她不是風,雖然她長得很像風,然而風是不會穿著裙子,我似乎認錯人了。正當我想跟這個長得像風的女孩子道歉時,我還未道歉,她就拿著菜籃害臊地跑掉了。
後來,我將這件事告訴風,風告訴我,那個害臊的女孩子正是他的雙胞胎妹妹|雲。雲和風雖然是雙胞胎兄妹,然而性格方面截然不同,風的性格較為外向,雲的性格則較為內向。風還跟我說,雲雖然內向,然而從前遇到陌生人不會過份害臊,就是因為曾經被某位孩子王欺負過,所以,現在的雲遇到陌生人便會立刻掉頭就跑。
被孩子王欺負的雲,額頭曾經受傷流血,並留下了瘡疤,幫雲治療傷患的醫生曾經說過,隨著雲逐漸長大,雲額頭上的瘡疤會逐漸消失,可是,心靈上的瘡傷卻不容易癒合,從此以後,雲除了熟悉的人,對著其他不熟悉的人,會躲到父母和風的身後,若果親人不在身邊便會起勢地跑掉。這件事也成為了風與區內孩子王敵對的導火線。
雲為了克服內向的心理障礙,接受了父母為她安排的訓練,父母讓她在假期的時候,獨個兒到市場裏買菜,並告訴她若果遇到認識的人,必須向對方打招呼;若果遇到不認識的人,可以選擇跑掉。風曾經調侃地對我說道,雲跑得比他快,更可媲美職業田徑運動員。
關於雲被欺負的過程,根據的風憶述,他們平常都在山麓附近玩,甚少到海濱附近遊玩,碰巧那天是風暴過後,愛好雨過天晴的兩兄妹突發奇想,想到暴風雨過後的海邊看一看,所以兩兄妹在父母的同意下,來到海濱公園的遊樂場裏玩耍,豈料「悲劇」隨即發生。
當時,風去便利店買雪糕給妹妹吃,回到遊樂場的時候,風眼睜睜地看著雲被孩子王從滑梯上推下來,雲從滑梯頂滾下來,她的額頭剛好碰到燈柱頭破血流,接著雲便暈倒了。孩子王和他的手下見狀慌張起來,風立刻上前抱起妹妹,將她送到醫院,除了額頭受傷留下瘡疤,身體其他地方幸好沒有大礙,然而,醫生建議雲留院觀察。那天晚上,當雲從病床中醒來的時候,風便問她為甚麼會被人推下來,雲告訴風,載著眼鏡的男孩子見到雲在遊樂場裏遊玩,便威嚇她那裏是他的地盤,不准她在那裏玩,雲沒有理會那個男孩子繼續玩,也許那個男孩子看見雲不理他而惱羞成怒,所以將正在玩滑梯的雲推下來……
風聽完雲敘述事件的經過後非常憤怒,他想幫妹妹報仇,雲當然不想風因這件事而為她報仇,她還規勸風,是她自己不對沒有理會人家,另外,既然知道那裏是人家的地盤,以後不去玩就行了。
「每個小朋友都有權利,自由地去不同的遊樂場裏玩耍,哪有佔山為王,不准他人進入的歪道理?」
風不聽雲的規勸,第二天在海濱公園找到了載著眼鏡的男孩子,並將他和他的手下打倒。
「從今天起,這個公園是我和我妹妹的地盤,不准你進來玩!」




風除接收了海濱公園,也打倒了區內的其他孩子王,同時也接收了他們的地盤,引用風說的話:風單憑一人之力,光復了整個小城鎮的遊樂場,使到小朋友們可以自由地去不同的遊樂場裏玩耍。
小朋友對於可以自由出入不同的遊樂場,當然感到高興,而風理應可以趁這個機會結識不少好朋友,然而,小朋友因聽聞風將最強的孩子王們都打倒,令他們感到風比起孩子王們更加可怕,是一個可媲美「利維坦」的怪獸,所以沒有一個人願意與風做朋友,這件事亦令到與風的點頭之交,害怕跟風一起玩,他們害怕稍有忤逆風的意思,就會被風打得遍體鱗傷。一切的聽聞,只不過是風聲鶴淚,這件事亦造成風的性格變得稍有孤辟。然而,自從風將巡迴式機動遊樂場的剩餘「戰利品」轉贈他人以後,風似乎又認識了不少朋友,眼看風走出「孤辟的深淵」,作為好友的我替他感到高興。
至於風與我交往是風突發的奇想,除因為彼此之間,同樣失去了最敬愛的人,擁有相同話題,最重要是因為我來自外地。由於大家不能經常見面,所以,他認為分隔兩地的友誼是最令人珍重的……
風說得對!不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倆的友情直到永遠!雖然,我倆失去聯絡差不多十多年,然而,任憑光蔭流逝,也沖不斷我和風的友誼!

*          *          *

「他們那一家沒有住在這裏也有十多年了……」
「阿姨,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住在哪裏?」
「對不起,那一家人搬走了以後,這間房子易手了好幾次,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搬到那裏去……」




「原來如此,謝謝你阿姨!」
「別客氣!」
關於風的線索,到這裏就中斷了,我非常失望,我原本滿懷希望地尋找我的摯友,然而,看來這次的「尋友之旅」最終無功而還。
「風!你究竟在那裏?我很想你啊!」
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心中不停呼喊著風,我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來到附近的墓園。墓園環境清幽,背山面海,面海的一方有一排排石板凳,若果坐在石板凳上,整個小城鎮的風光一覽無遺,更可以將天、海和地的地平線看得一清二楚。
「外祖母,你知道風在哪裏?」
我抱著刻有外祖母姓名的墓碑難過地說道。
「外祖母你認識風的祖母嗎?如果你們是認識的話,請你幫我問她,風究竟在哪裏?」
小城鎮的墓園既是外祖母的長眠之地,亦是風祖母的最終歸宿,然而,我已經忘記了風的祖母在哪裏,要不然我一定會去到風祖母的墓碑前,親口問她風究竟在哪裏?為甚麼風真的變成風了,從此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了。

*          *          *

離開小城鎮的前一天,風帶我來到他祖母的墓前,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們親人的長眠之地,就在同一個墓園裏。風帶我來見他祖母,除了告訴他祖母,我是他唯一一個最好的知己,亦告訴他祖母,我快要離開小城鎮了,他盼望他祖母保祐我們不論分隔多遠,友誼永固,永不間斷。後來我到外祖母的墓前,許了同一個願望。
我們坐在石板凳,作最後的面談,最後的交往。離開墓園的時候,風要我閉上眼睛,說是有東西送給我。
「你要送甚麼東西給我?」




「別問!」
我照著風的吩咐閉上了眼睛。然而風似乎不太放心,他怕我會打開眼睛,他從褲袋裏拿出那條刻有風的名字的手帕,綁在我的頭上,遮蓋著我的雙眼。
「你不信任我嗎?」我苦笑道。
「沒錯!別脫下來,我說脫才可以脫啊!」風似乎有點生氣地說道。
漆黑中,我聽見風在我的身旁大力地呼吸幾下,接著我的嘴唇便感覺到好像接觸到某種東西,那種東西有馥郁的香味,而且感覺非常柔軟,然而,我實在是說不出那個究竟是甚麼東西,因為那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不知道為甚麼,那個東西使我小鹿亂撞,心臟不停地跳動,跳得使我快要昏厥。
「好了!可以脫下手帕了,也可以打開眼睛了!」
幾秒鐘後,風站在遠處對我說道。我脫下手帕,打開了眼睛,此時,我的頭不知道為甚麼會有點暈眩。
「雷,那條手帕就送給你做紀念!」風春風滿面地對著我高聲喊道:「明天早上到海濱公園等我,我有東西給你看!」
「風,你有甚麼東西給我看!」
「明天你就知道了!」
「雷,我……」
我再一次忘記了風對我說了些甚麼,也許因為當時有點暈眩,耳朵有點不太靈光,所以忘記了風對我說了些甚麼。
離開的那一天早上,我在海濱公園苦等著風,然而仍未見到風的蹤影,眼看與父母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的心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我忘記跟風交換地址,沒有地址,我們之間如何維繫友誼?我匆忙地到文具店買文具,寫了一封信,並將信和送給風的紀念品(紀念品其實是我所珍藏的小石頭,它形狀像一陣「風」)放在盒子裏,我在盒面上寫著:「給我的好友|風」。我知道文具店的老闆認識風一家人,我拜託老闆將盒子轉交給風,老闆也答應了我的要求。我盼望風最終會來到,並拿走那一個盒子。
回到家後,我每天都會守候著家裏的信箱,我期盼風會寄信給我,這一盼就盼了十多年了,我還未收到風寄來的信,究竟風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他還不寄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