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雄鷹,有沒有看到敵人?」

「將軍,你在開玩笑嗎?怎麼可能看不見敵人,你看……」我將望遠鏡遞給將軍。「請你看看那邊……」我指著漆黑的前方,河流的彼岸說道:「看那邊的規模,起碼也有一個營以上的兵力……」

「似乎就是……咦?」將軍好像看到甚麼特別的東西,令他大吃一驚。「可惡!那個敵軍長官跟他的手下,居然悠閒地躺在雪地上,啃油煎薄餅……」

「油煎薄餅……油煎薄餅……油煎薄餅!咦?」我與將軍不約而同地唸著「油煎薄餅」,突然,腦海中閃出一條白光,讓我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倆拉開手袖,仔細看著手錶上的日期。「咦!對啊!明天就是新年。」我們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這是對世界上每一個人,一個重要的日子。





嶄新的一年,即將來臨了。

「虧你們還記得明天就是新年……」教導師從我團部駐紮地中走出來,他拿著幾瓶伏特加,右手拿著一大袋吃的東西,臉上帶著似醉非醉的樣子,徜徉地走過來。「雄鷹老弟,你家炊事班班長煮出來的伙食,還真不賴!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是指林班長嗎?」我問道。

「就是他。」教導師笑道。

「我聽說,他曾經是在名牌飯店當總廚。後來,飯店被西聯軍轟了,他為了餬口全家,所以,才決定參軍,當起炊事班。」





「原來如此,難怪他的手藝,可媲美京津的帝皇山莊,和香港的東方海岸。」

「有那麼誇張嗎?我說你有去過嗎?據我所知,那兩所超五星級大飯店的最底消費,可不便宜啊!」將軍擺出一副半信半疑的眼神。

「去過。」教導師目光堅定,他向將軍說道:「你們知道嗎?想當年,我可是一個美食家,我遊遍全世界,尋訪大江南北,為的就是要吃盡天下一流美食。所以,到訪過一、兩家名牌飯店,在那裏品嚐美食,有甚麼好奇怪的?」

「我說你這酒鬼,準是喝得酩酊大醉,開始胡說八道了。雄鷹,別聽他亂扯。」將軍笑道。

「算了算了。你們不信也罷了。」教導師被將軍潑冷水,他越說越感到沒趣,獨個兒坐在另一邊的雪地上,悶在一旁,邊吃東西邊喝酒。





「哎喲!我的老哥,你怎麼這樣小氣?」將軍上前安慰教導師。

「對呀!教導師。新年快到了,不開心的、誤會的,都已成過去了,你就別再生將軍的氣了。好嗎?」我接著上前,幫忙調解兩人的「紛爭」。

「哈哈!」教導師轉過身,然後打開雙手,搭著我倆的肩膀笑道:「過了新年以後,我是一個五十歲的『小老頭子』,還有甚麼好氣的?來!來!來!」教導師打開兩大瓶伏特加,將酒遞到我們胸前笑道:「給我一口氣乾掉它吧!」

「甚麼?別開玩笑了。老哥,我們的酒量可沒有你那麼好,更不用說『一口氣乾掉它』吧!」將軍被那一大瓶伏特加嚇得臉色蒼白。

「……」我早被嚇得無話可說。

教導師看見我倆被那兩大瓶伏特加,嚇得六神無主,又笑道:「唉!你們兩個究竟是不是哥薩克的子孫們?」

我與將軍異口同聲說道:「不可以因為我們不能一口氣乾掉整瓶伏特加,就代表我們不是哥薩克的子孫啊!」

「唉!算了算了!」教導師露出一副氣餒樣子,然後再拿了一瓶伏特加,打開以後,喝著說道:「別再說下去,再給你們說下去,就會敗了我的興……」





我倆看著教導師,沒趣的獨個兒喝酒,心中非常懊侮。

「老哥,要我們一口氣乾掉這一大瓶的伏特加,實在不可能……」將軍說道:「如果,只用這瓶伏特加,加上老哥帶來的下酒好料,陪老哥喝酒聊天,迎接新年來臨的話,我倆倒可以奉陪。」我點頭說道:「古語有云:『捨命陪君子』啊!」

「好啊!好啊!」教導師又露出嬉皮笑臉的樣子。「那我們今天一飲到天明吧!」

「應該是一飲到新年才對吧!」我說道。

「沒錯!」教導師舉起伏特加,高興地大喊道:「乾杯!」

「乾杯!」

冬夜,莫斯科的郊外,使人心神得到舒暢。颯颯寒風,帶著三分寒玉之意,挾住七分清新之氣,向我們迎面吹過。神聖而純潔的風,使我們的靈魂,可以暫時忘卻凡塵俗事,讓我們有限的生命,暫時得到解放,可以隨風飄到無極無際的天邊。聖潔的冬夜,伴隨著我們,三人在無數閃爍的繁星下,躺臥在廣闊無際的大銀漠上,一邊喝酒,一邊暢談心事,笑看古往今來,回望於天地之間……





「雄鷹……呵喔!」將軍醉醺醺地說道:「有兩件要感謝你……呵喔!」

「甚……麼……」此時的我,已經醉如爛泥。

「第一件事情呢……呵喔!就是要感謝你。前幾天,你和你的兄弟趕來支援我軍,然後又為我軍殿後。要不然,我國協哥薩克師,早在白俄羅斯,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啦!我等代表全哥薩克師的兄弟們,向你致謝,向你敬禮。」將軍站了起來,向我行軍人禮。

「甚……麼……甚……麼,那是應該的……」我站了起來,對著對岸敵軍駐守地,醉呼呼的大罵道:「我堂堂國協哥薩克師,是何等威風啊?你們這些下三流角色,怎可以跟我威武之師相比呀?」我一手拉著將軍,搭著他的肩膀,示意他將手指指向敵駐地,教導師見狀也站了起來,跟隨我們做同樣的動作,三人一起大笑說道:「像你們這些下三流角色,怎可以跟我威武之師相比呀?給我滾回鄉下去,然後種田,撿牛糞去吧!哈哈哈!」

三人的大笑聲,充斥著對侵略者的譏諷和蔑視,聲音隨著西伯利亞的寒風,傳到對岸的敵營之中;又傅遍千里,迴轉於整個大銀漠裏。

「另外一件事呢……呵喔!」

「甚麼事?呵喔!」

「其實,過去已經謝過你一會,然而,這樣還不夠……」將軍腳步浮浮,東搖西晃地準備向我行三拜九叩之禮。





「將軍!」將軍的行為,使我從醉夢中驚醒過來,我急忙扶起將軍說道:「將軍,你醉瘋了嗎!你為甚麼向我行『這麼大』的禮?」

將軍面對著我,痛哭流涕地向我說道:「雄鷹,真的很抱歉,我沒有來到你們婚禮,因為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參加你們的婚禮,但我衷心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將軍,你這是甚麼話?待戰爭結束後,我會為你們冰釋前嫌。你們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也希望斐露迪放下過去的包袱,展望將來。」

「但願一切如你所願……即使她不願諒我們也沒有關係,我只希望她幸幸福福就可以了……」將軍接著說道:「雄鷹,說句老實話,從來沒有人能夠打開斐露迪的心扉,唯獨是你。」

「將軍……」我從褲袋裡,抽出一張紙手帕,並遞給將軍給他抹淚。「那是因為……」我臉紅說道:「我們是一見鍾情……」

「所以,你才是真真正正可以令斐露迪快樂,也可以給予她幸福的人。」將軍拭乾眼淚,仰望夜空上的繁星,感觸地說道:「父親過去做了一些對斐露迪不妥的事,使得她生氣非常;作為父親兒子的我,又沒有好好開導斐露迪,使得她恨我,也恨我父親。」

將軍仰天長嘆一口氣後,便緩緩地低下頭,向我微笑道:「就是因為有你,我和父親,與斐露迪的那一幅無形之牆,才被衝破。」





「真的是這樣嗎?」我害羞地說道。

將軍點點頭,轉身遠眺著莫斯科說道:「前幾天,斐露迪從莫斯科打電話過來,她知道我仍生存著,先是痛哭失聲,然後,表現出高興萬分。」

「他們這一通電話,聊得差不多整整兩個多小時。」教導師笑道。

「真的嗎?」

「沒錯!」將軍坐了下來,再次仰望掛在夜空上,點點閃爍的繁星說道:「從那一個小時的對話中……我感到……斐露迪的心中,開始慢慢接……接納我和父親;她的心扉,不再是緊閉著,而是逐漸地為我們打開……」

「現在……我深信……」將軍掉下淚珠,飲泣說道:「化作點點星塵的亡父,終於安息了。」

「將軍……」我拍拍將軍肩膀,點頭道是。

「總而言之……」將軍站了起來,雙手搭在我的雙肩上說道:「我、父親和斐露迪死去的母親,就將她託付給你了。你要代我們好好照顧她,你一定要給她幸福和溫暖啊!」

「我……我知道了。」從剛才將軍的雙手,深深地壓在我的肩膀上,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很大的責任。不過,這一切都是我願意的,因為,我愛我的斐露迪,而我也非常願意,將自己的一切交付於她,當然,作為一個男人,必須給予心愛的女孩子,幸福和溫暖,要不然,他也枉作是男人,枉說很愛她。

「雄鷹老弟,你們結婚的那一天,我們因戰事未能到賀,但是,將來你和你的『小美人』團長生下可愛的小嬰兒,可別忘記告訴我、將軍和兄弟們,我們一定會到賀祝福你們!」

「為甚麼你每次要強調說『小美人』團長?」我半笑半怒地說道。

「你的團長難度不美嗎?」教導師陰笑道。

「好了!好了!說不過你了。」我搭著將軍和教導師的肩膀笑道:「如果我們生下小嬰兒,我會在家鄉的大牧場舉行,那個時候,我會邀請你們兩位和兄弟們一起慶祝!」

「期待你們的邀請!」將軍與教導師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微微發笑著,點頭道是。然後,三人再次沉默地,仰望著天上不停閃爍的繁星。我的雙瞳,雖然,仰看著夜空點點閃爍的繁星,然而,我卻無任何心思去想著神遊太虛。因為,我內心只想著,戰爭最好盡快結束,然後,我就可以與我可愛的斐露迪,共結連理。我緊閉著眼睛,打從心中,誠懇地向著夜空禱告。

慈愛的神明啊!為了我也好,為了斐露迪也好,甚至是全世界也好。請你讓天使們奏起和平的天籟,好讓戰爭盡快完結吧!

禱告差不多完畢時,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射進我的眼廉,閃耀到我的瞳孔內,我打開眼睛,白光從東面九重天上射出,劃破夜空,奪去繁星的光芒,筆直地射向敵軍駐守的西面去……不是,是比西面更西面的地方似乎就是歐羅巴,不到十秒,打中極西之地,此刻,我們三人,以及哥薩克師的兄弟們,看得目瞪口呆,聽得心也發寒,大伙兒們隱約聽見極西之地,傳出轟轟隆隆聲,震撼人心的爆炸聲,感覺到上千百萬道孤魂厲鬼的哀號聲、慘叫聲。我們過去熟識的古國歐羅巴,如今已經變成人間煉獄了。

這究竟是我們那個所謂「軍事科學史上,擁有最強破壞力的最終皇牌」?

還是神明已經俯聽我的禱告?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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