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雄鷹,你怎樣了?」我向雄鷹問道。

「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你要恨你的父親和兄長?」雄鷹向我問道。

「我……我也不清楚……我痛恨兄長是因為我痛恨父親,痛恨堂叔伯兄弟姐妹。可以說兄長是因為連帶關係,所以兄長被我莫名其妙地痛恨……至於父親……」

「斐露迪,是甚麼原因令你痛恨你的父親……」





「那個時候,是因為他拋棄了我,所以就痛恨他。後來,他留下了他所寫的日記給我,知道了他的過去以後,讓我更痛恨他。寂寞的時候,回想起堂叔伯兄弟姐妹對我所做的一切,自自然然會更加痛恨他。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然後,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父親的一家人看不起我似的……」我支吾地說道,而且有點兒想流眼淚。

「包括你的媽媽、祖父和管家傭人廚子們?」

我點頭道是。

「真可憐……」雄鷹擁抱著我,安慰著我說道:「斐露迪,既然你可以理性地分析自己為何痛恨著愛護你的親人,想必你也可以用理性角度去看你的父親為何要拋棄你,又將自己寫的日記交給你。」

「?」我疑惑著雄鷹對我所說的話。





「一切的恨來自於你的父親和你的堂叔伯兄弟姐妹們,撇除你的堂叔伯兄弟姐妹們,因為他們的確可惡。再回到你的父親,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要拋棄你?離開的那一天,他依然是一位慈祥的父親。怎麼可能一下子與你翻臉,變成一個無情父親。這件事情,一定有甚麼蹺妙之處…」

我一言不發,仔細聆聽著雄鷹分析。

「最奇怪是那一本日記……」雄鷹摸著下巴說道。

「你說父親的日記?」

「沒錯!」雄鷹點頭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甚麼你父親會將自己所寫的日記交給你,而不是你的兄長?」





「有……我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你是甚麼時候得到那本日記?又是甚麼時候開始翻閱你父親的日記?你父親在日記裏又寫了一些甚麼內容?」

「關於這個日記的來龍去脈,就要從我住在海參威開始說起……」

「斐露迪,你慢慢說吧!」

「好的!」

*          *          *

我和父親離開莊園後,父親對我說準備帶我到海參威,讓那裏的人照顧,我問父親照顧我的人是甚麼人?父親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從圖拉到海參威的這一段旅程,父親一路上都倍伴著我。我和父親先到圖拉的鐵道站搭上高速列車,在列車上,父親對我說,這趟旅程必定會舟車勞頓,因為途中會轉乘不同的交通工具,他又說可能要花上一、兩個月時間才會到達目的地,叫我有個心理準備,對於我來說,只要給我一個既快樂又溫暖的家,莫說一、兩個月,即使是花上五、六、七個月,我也願意踏上這趟漫長的旅程。

從圖拉到蒙古國國府烏蘭巴托,再從烏蘭巴托經華北國到達了目的地──遠東國國府海參威。這趟旅程,我們前後花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完成了,似乎比預期需要的時間少了許多,這一點連父親自己也不敢相信。





這趟旅程得以順利,這都是歸功於我父女兩人,像趕路逃命似的,瘋狂地轉乘交通工具。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眷顧,每當我倆到達目的地,準備轉乘其他交通工具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時候,總是不用等候,幸運地搭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交通工具,使我倆可以在車上好好休息,養足精神轉乘到再下一個目的地的交通工具。然而,有一件事令我耿耿於懷,在整個旅程中,看見父親東藏西躲的,似乎在躲避些甚麼人,而這些人不是軍官士兵,就是當地的治安警察們,我好奇為甚麼父親要躲避這些人,於是我就問父親究竟是為甚麼?父親回答我,等到將來我長大了以後,就會明白他今天為甚麼要躲避這些人。父親這樣回答,我沒有追問下去,也沒有追根究底,可是到了現在,我還是不明白父親當年為何要躲避這些人。

海參威給我的感覺是一座既古老又蘊含著多樣文化的多元化城市,這座城市最迷人的地方,莫過於這裏既有東方的建築物,也有西方的建築物,有一些建築物更是東西合壁的。聽父親說,由於海參威是遠東地區主要的不凍港,所以從古至今,居住了不少來自不同地方的人,這些人主要以海運或陸地貿易為生,同時這裏的又是遠東地區唯一一個文化、商業和工業樞紐,自然造就了東西方水乳交融的重要中心。到達海參威的時候,剛好是晚秋進入初冬。初冬的海參威還未開始下雪,而它和圖拉在氣溫上沒有明顯甚麼差別。踏入十一月,兩座城市也會刮起的颯颯寒風,然而,兩個城市所吹起的寒風有點不一樣,海參威的寒風夾雜著海水的味道,讓人感受到海洋的氣息;圖拉的寒風則夾雜著陸地,山川的味道,讓人感受到平原的氣息,可是說到寒風,大概有一點是非常相似,就是這陣颯颯寒風,與其說是使人涼爽,倒不如說是吹得人全身發冷。

下火車以後,父親和我手牽著手來到火車站前的公車站,我看著父親的面孔,心裏便想著,也許以後再也看不見父親;我低著頭再看看父親溫暖的大手牽著我小小的手,心裏又想著,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和父親手牽手。來到旅途的最後一刻,我必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將父親的面孔,將我和父親手牽著手的難忘景象,清清楚楚地描繪在我的內心深處,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他,就是我的父親。

「小斯露德,再坐一程公車,然後走一段小路就到了,到了新家,你就可以好好休息啊!」

「是嗎?太好了!」

「小斯露德,這趟旅程這麼趕,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不會……」我笑道:「我反而感覺到很開心!如果不是父親將我從研究所帶出來,我也不知道世界原來是這麼大!」





「你看到的只是北半球的一小部分景色而已……」父親蹲了下來,擁抱著我說道:「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大很大的,你長大了以後,如果找到了屬於自己如意郎君,你就跟他一起,到處看看這顆美麗的星球吧!」

「父親!」我生氣地推開了父親,含羞答答說道:「人……人家還很小,說……說甚麼如意郎君……父親真的很……很壞!」

「哈哈!傻丫頭!」父親將我抱起笑道:「你早晚也會長大,長大了以後就是人家可愛的新娘。哈哈!不知道將來會是哪一家幸運的小伙子,會娶到我阿拉曼.東孤洛夫最最最可愛的女兒呢?」

「哼!父親別再說了!人家真的生氣啦!」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小斯露德……」父親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笑道:「你是我阿拉曼.東孤洛夫最引以為榮的女兒!你一定會得到幸福!」

「請父親放心!即使幸福不會降臨在我的身上,我也會憑著自己的雙手和雙腳去追求幸福!」我拍著心口,自信地說道。

父親笑中帶淚,竊竊細語道:「小斯露德,希望你將來會原諒父親,父親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為了你……」

「父親?你在說甚麼?我聽不見啊!」





「啊!哈……沒甚麼!沒甚麼!咦?公車到了,快上車。」

父親抱著我上公車,然後走到公車的最後一排,當我父女倆坐好了以後,公車便駛離公車站。我在公車上左看右看,車上的乘客並不多,寥寥可數,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爺爺和老奶奶,這令我聯想到這輛公車一定是駛往郊區,果然,過了一回兒,公車駛離了市區,原先較高的建築物都被只有兩、三層,最高也有四層的建築物取代了。

公車沿著海岸邊行駛,道路的一旁是一叢叢密集的植被,另一旁是蔚藍的海水,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了茫茫的大海,從前只是在書本上和電視裏看過的大海,知道大海孕育了成千上萬的生物,卻從未親眼看過,親身感覺過像母親般的大海,我眼晴閃閃發亮,小小的腦袋裏開始幻想著,我多麼希望夏天可以快點來臨,這樣我就可以在海水浴場玩推沙,捕捉和收集海星、小螃蟹和貝殼,然後,跳到海裏好好暢泳一番,感受一下夏日海水的味道,好!我要好好學習游泳,然後,做一個小人魚公主,跟海洋生物們做過好朋友!可是跟誰學游泳呢?就跟著父親吧!父親……對啊!父親很快就不在我的身邊了,我想跟父親學習游泳也學不了,而且,越接近目的地,我就會想照顧我的人究竟是甚麼人呢?希望他們不要像我的叔父叔母這樣對待我,他們的子女不要像我的堂兄弟姐妹這樣欺負我就行了,我不奢求他們帶我到海邊玩,也不奢求他們會教我游泳,我奢求他們能夠給我一個既快樂又溫暖的家。

「小斯露德,你目不轉晴的盯著大海,是不是想著如果到了夏天可真好了,因為可以在大海裏暢泳一番。」

「唔……」我點頭道是。「唉!可是又不會游泳……」

「傻丫頭,可以去學呀!」父親撫摸著我的頭說道。

「可是……」我擁抱著父親,難過地說道:「父親你又不在我身邊,跟誰學呀?」





「……」父親一言不發,只是對著我微笑。

「父親……究竟照顧我的人是甚麼人?」

「這個嘛……」父親又擁抱著我說道:「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吧!他們是一對和藹可親的夫婦。到了夏天,我想那對夫婦肯定很樂意帶你到海水浴場玩,也會教你游泳。」父親故作神祕地笑道:「還有,你千萬不要吃驚啊!」

「我會吃驚?為甚麼?」

「聽好囉!」

我細心地聆聽著父親的一言一語。

「那個家的女主人,就是小斯露德你的親生母親。」
 「甚麼?那個家的女主人是我的親生母親?」我睜大雙眸,吃驚地看著父親。這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使我打從心裏高興得說不出話來的。可是,為甚麼我的父母親並非住在一起呢?依照當時的情況來看,我的父母親,他們的另一伴都是與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且,他們之間好像不太認識對方,似乎到了最近才認識對方。關於這些問題,年幼的我感到非常複雜,所以,當時的我沒有向父親問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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