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
穿衣的時候,我對蕊蕊說。
 
蕊蕊是我打從學懂善用零用錢,省下並於市場上做點小動作以賺取資金後便一直光顧的妓女。
單憑樣貌來看,猜想她三十出頭;從身段看,似二十餘歲;望向她雙手腳踭,像四十多歲;言談之間,估算不到。
她有點蠢、有點鈍,使我們之間永遠聊不上幾句便會由本人主動放棄。
然後,蕊蕊往往故作體貼入微的猜度我是因為各種少年人的生活瑣事而嘆息,其實我在慨嘆她的蠢。
 
「生病?那裡有口罩。」
蕊蕊拉開抽屜。


木質床頭櫃邊緣久歷風霜後摩擦出不少狀態濕濕軟軟不傷人的木刺,霉霉爛爛的質感跟她這作用為賣淫場所的小套房極匹配。
 
「不是口罩阻擋得了的病毒。」
我扣著襯衫上的鈕扣。
罕見的方形貝母色塑膠鈕扣,配搭在泥黃色復古印花長袖衫上,是購自跳蚤市場的一件舊物。
即使看得出是古著,但原物主是否未曾穿著它以致鈕門有點順,尤其胸前第三顆鈕扣有點難以扣上。
 
「不是說性病吧?」
蕊蕊半帶驚恐的拉著我臂膀。
我撥開她的手,並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裡連抽出兩張紙巾,在臂彎處擦上幾下。


「不是。」
雖然我和她都彼此觸摸過對方身體,但說到衣服,我很怕被人家摸到、碰到、或刻意的依傍在上。
「這就好了,阿宣患了什麼病?看醫生了嗎?」
 
是,蕊蕊口中的阿宣是我。
我對她說我叫阿宣,也正如她自稱蕊蕊。
沒看過她的身份證明文件,但直覺告訴我她本名不叫蕊蕊。
可能會是個文雅秀氣的名字,也可能男性化得惹人失禮大笑,而這些都不重要。
 
「正是因為看醫生了才得知患病。」


我不耐煩的說,將紙巾對摺好,放到紙巾盒旁。
「這……」
以蕊蕊的智慧,她必定不懂對答下去。
「忙你的吧!」
「啊?」
蕊蕊一臉無知地看着我。
「我想到外面去看一下這個世界。」
「啊?」
「說個地方。」
「長城。」
「你忙你的吧,我不在的時候要多接生意。」
 
我最後環顧一次蕊蕊的小套房,茶色窗簾、粉紅床單、湖水綠睡衣、啡浴巾。
 
「你不再來?」


蕊蕊皺起左眉。
「未死便會再來。」
 
午後陽光穿透那茶色窗簾。
我好好的,仔細地在昏暗的光源下端詳她的臉,細節著重在她新添的運動套裝短衣短裙外露出的肉體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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