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蔥勿語》(三十一)
 
 
「你染髮了。」
瑪莎看見我便這樣說。
 
「因為你讓我等得太久了。」
等候瑪莎到來期間,百無聊賴的我走着走着來到一間理髮店。
詢問髮型師如果我有這麼一段時間能做些什麼,他提議我染髮。
我便將一頭黑髮染成截然不同的銀白色。


 
 
「跟你不相襯。」瑪莎掃了掃我強制被髮型師塗上髮蠟的頭髮。
「回去以後染回黑色。」
「而其實你的髮本來不是黑色。」
「是怎樣的顏色?」
瑪莎掃掃我那除了染色還經過漂色,早已看不出原有顏色的髮:「記不起。」
我抬頭仰望上方,從領口開始解開襯衫鈕扣:「那便算了。」
瑪莎制止我的動作:「提及過的那位朋友喜歡粉紅色。」
「那該怎樣?」我的手在她的手之下繼續解除鈕扣。


「這種啊,像指甲片下天然的粉紅色。」
 
瑪莎將我的指頭放到她嘴裡。
 
櫻花粉紅的顏色,令我聯想到號稱櫻花口味的水玄餅。
晶瑩透明的一塊半圓物中央飄浮着一片半片枯萎了的粉紅花瓣,無色無味卻又帶着那麼一點色調和味道。濕潤的表面抹上一下藝術風的黑糖漿,灑上一抹黃豆粉,既咸又甜的味道。
握著木製小匙放到圓心頂部要切下去,透明的一塊甜點會狡猾地左右搖蕩,讓人無從入手。
 
我立刻從床上滾到在床緣去,盡可能溫柔地將手從瑪莎口裡抽出,小心地如捧起水玄餅的將瑪莎的臉放近我下腹,操控她的手將褲子脫下。
 


我深呼吸,盡可能無聲的一下。
無聲的歎息,模仿一般文藝青年的小動作。
 
低頭望着要脫而未脫的一件秋季襯衫。
天藍底色上排列有序的一隻又一隻動物圖案,有貓、有魚、有狗、有花、有草,多麼複雜的一幅構圖。
母親常問我從哪裡購入這類型獨特的衣服。
對了,從哪裡買來的呢?
 
我仰望房間天花。
 
牆紙是腰果圖案花紋,像英式蕾絲檯布那款。
淡粉紅色。
想必剛黏貼在牆身上的時候是鮮豔幾度的亮麗粉紅,經過長期日曬後才漸漸褪成這種猶如放血後的肉色。
 
低下頭。


一滴清澈的鼻水剛好落在我按在瑪莎頭頂的手背上。
我望向沙發上的背包。
裡面有我比較需要的東西。
 
「瑪莎。」
我順着她的短髮很快便能摸到她溫暖的後頸:「她怎麼死的?」
 
瑪莎停下,右手扯住我的衣角。
「跌死。」
我努力抬起手,手背抹去鼻上不自控的流出的鼻水,順帶也擦去下顎和頸上的冷汗。
「有止痛藥嗎?」
感覺說話時,每一下吐息都是冰涼的。
涼風穿過齒縫時氣氛淒涼得很。
 
瑪莎拉住我衣襟上的口袋,爬起身。


雖然她不算重,但我差點要失重心的倒下。
「發生甚麼事了?」
「沒有。」我望向背包,裡面的藥丸才適合我。
「周自存。」
「嗯。」我抿着嘴。
瑪莎摸向我發冷的耳:「發生甚麼事了?」
 
我搖頭,靠在她肩上。
「沒有,每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想想也不過是平凡事,沒必要讓你不開心。」
「說真的,你的事我不在乎。」
瑪莎向後仰,使我離開枕住的肩。
她像我那樣的,在斷句後吻一下我的臉。
 
我問瑪莎:「怎樣跌死?」
「她?」


 
聽說消防員們有一些代號或暗號之類的詞語。
「墮樓身亡」的一般不這麼叫,而是以「跌倒」代替,淡化詞語,將死亡或意外看輕一點對所有人來說都較輕鬆。
 
我別過臉咳嗽一下。
 
瑪莎把我的臉扶正,吻在我唇上.
 
一直覺得,用「吻」這方法叫人閉嘴是不浪漫又不切實際的方法。
例如,如果我真的極度需要止痛藥是可以請她暫停,到背包最外的小口袋拿出藥包倒杯水吞下兩顆小藥丸,這絕對費耗不了彼此之間太多時間。
她想告訴我關於她友人的事也是可以老早給我詳細說明不需要斷斷續續,假若我想知道她友人的事亦可以請她坐到沙發上說完才走過來。
 
「瑪莎。」
我說:「可以先洗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