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密語》(二)
 
 
 
當我在東拉西扯的想着各種無關重要且不帶關連的事情時,看到身旁跟我一起擠在車廂中那乘客放在耳朵上的手機透明機殼內有意無意地擺放的車票。
 
如果將雜七雜八的車票上所列印的地方名字連成一線組合成一幅地圖,身旁這人已到過日本整個東北地區。
那個我不可能願意在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和閒情細賞的地方。
 
「嗯,不好!」


一句拒絕的說話,帶着那麼一點點花火似的欲拒還迎。
那一點燦爛的紅光刺眼得叫人手背產生出一下離奇的刺痛,快速的看一眼那粉紅圓點狀的傷痕以後,無可奈何下接受說:「那,好吧!」
電話另一端的人物大概如此應允。
 
隔鄰乘客掛上電話。
剛排列好的路線圖如森林裡的鳥群被驚嚇的散開。
我對這遙遠的旅遊地建立出的短暫想象亦無情地一下子停止。
 
但我的視線仍未離開身邊那位剛掛線的乘客。
弓着背揹着背包的庸懶身姿、漁夫帽下遮掩的半張臉僅餘外露的皮膚是白皙得不該是本土居民所擁有的一種會讓人因好奇而多看一眼的膚色。


 
「周自存。」
「世勛。」
對方握着手機,略顯疲憊的眼神不是望向我而是身旁的未婚妻。
他所以能說出我的名字是來於對聲音的條件反應。
 
他看了她半秒後才望向我。
「是你啊!」
 
少年時代的好友,要各自經歷過怎樣的事情和經過多長時間的分別才會積聚出這種程度的陌生?


明明認出了也能忽視對方的聲音、分明看到亦可略過對方的身影,無視對方自身而只對周遭的事物提起興趣。
 
「是我。」
我盡可能重新的應用少年時代所用的表情,對他說:「好久不見。」
「在忙嗎?好想跟你聊聊。」
周自存匆匆忙忙卻動作俐落的收好手機到背包裡,雙手插進褲袋,眼睛望向行車路線顯示屏。
說話時,句子結尾後總會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上帝塑造失手般出現在一排整齊牙齒中左下方特別尖銳的犬齒會習慣性地咬一下上唇內側。
 
臉孔是有那麼一點點因成長而轉變的分別,但這真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周自存。
 
「跟我?」
我觸電般看著這位在車廂燈光下膚色變得異常蒼白的周自存。
他的面貌身影曾經在我腦海中非常的熟悉,若將那熟悉程度的記憶比喻為漫畫,他是每一章節都會出現的角色。
我偏起頭,順勢看一眼身旁的未婚妻,思考着怎麼現在的周自存在我世界中猶如電視線路接收不良的陌生。
正在玩手機遊戲的未婚妻在結束了一局遊戲後,如釋重負的問:「吖,朋友?」


「是,老朋友。」
 
「世勛,在跟你說,聽到嗎?」
這個周自存又變回從前的那個周自存。
他如從前那樣的用那隻氣質軟弱得看似毫無搏雞之力的手挽在我臂彎上。
透過他,我感覺到自己微溫的手臂和他那件帶着涼意的風衣。
 
「知道啊!一直在聽。」
我真的一直專注,甚至忘了未婚妻的存在。
「這是誰?」
未婚妻拉一下我的手。
「他,」我失魂的望向他:「周自存,我的中學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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