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密語》(二十)
 
 
副駕座上的吳宜凌舉腳踏在我大腿上:「從我家到你家要乘搭哪一路車?」
我被她的問題難到:「不知道,從來只用走路的或自行駕車。」
「那……」吳宜凌朝車窗外看:「要怎麼認路?很複雜。」
「我帶你去便可以。」
「如果你不在呢?」
「如果以後我駕駛時再被你騷擾便有這可能。」
「那是說你討厭我了?」


「一點點。」
「聽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對方做甚麼都是對的。」
「傻瓜。」
 
那次以後我有仔細思考吳宜凌的說話。
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對方無論做甚麼都是對的嗎?
 
一個人閒在家無聊時,又或工作期間不想專心時,我會假設如果一陣狂風颳起將姐姐的頭髮吹到打在吳宜凌臉上,她一個神經質的將那可以再長出來的頭髮剪斷一根。
我會對此產生怎樣的感覺?
我會恨不得將吳宜凌的手打斷嗎?


會。
 
 
當我這樣幻想的時候,裝模作樣的望向同樣在工作中的吳宜凌。
她毫不察覺我心裡懷着這種邪惡得過份的念頭。
 
「世勛!」
吳宜凌以嘴巴動作叫喚我,指向別處,示意我要打開後門。
 
我轉過身去深呼吸一口氣。


 
「世勛!」
吳宜凌發出聲音的叫我。
 
「認真點。」我隨意拾起一件丟失了都沒關係的東西往吳宜凌那邊去。
她沒有避開,那紙團還是菸包之類的小物落在她面前一段距離的地方:「你怎樣了?很奇怪。」
「沒甚麼,裝模作樣一下。」
「夠了。」
吳宜凌轉過身去。
看得出來,她心裡在難過的繼續重複那些每天重複又重複的工作。
 
額外說明,那次載着她到我家去是最後一次。
 
 
那天我帶吳宜凌跟家人見面。


姐姐坐在她左邊,我坐在她右邊。
我提醒她必須要精心打扮出席,結果是她穿上跟日常無異的服裝,分別只是頭髮夾着一個白色緞帶髮夾。
這髮夾都不知道是我還是她買來還是某個人到我住處逗留後不慎留下的東西。
我只覺得,看着這個白色蝴蝶結髮夾出現在她耳朵上的位置,格格不入的程度好比告訴我周自存穿上沒清洗過的衣服上學一樣。
 
吳宜凌在桌下踢一下我的鞋子。
我趁添茶的時候瞄向她。
視線跳蚤般跳在白色髮夾上、跳到她的眼眉、越過額、跳到姐姐臉上。
 
姐姐察覺到我像紙飛機般圍繞在餐桌範圍飄來盪去的視線後,一口接一口地交替轉換的喝過熱茶又再喝熱水。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眼睛跟我交換一下眼神之後,我慚愧地別過臉去看着桌上的一對筷子。
對比其他人,姐姐最不喜歡的正是吳宜凌。
 
 
「吳宜凌。」


「是!」
她轉過身來。
那股難過的感覺仍然圍繞着她整副身軀,像薄紗、也像狐狸尾巴,我想姐姐不喜歡她那種有點兒像狐狸般媚惑的眼睛。
但常到我家留宿的周自存笑的時候也是雙眼瞇成一線的一類型笑容。
我問他,這樣笑的時候能看見東西嗎?
他笑咪咪地左手遮掩着眼睛,舉起右手拍打在我頭上:「中。」
 
 
「甚麼時候再到我家?」
「別問。」
吳宜凌轉過身去。
 
如果周自存本人是有一種靛藍色薄霧籠罩在身體的憂鬱,那吳宜凌是被一股灰黑的氣場圍繞。
周自存的薄霧是沁涼,她的氣場屬正常室溫。
 


我不理解的鬆鬆頸骨轉過身去,對着一整排似裝飾品多於實用性質的酒杯在想。兩者既然差不多,怎麼姐姐會喜歡得不時追問何時周自存再來家裡玩而不喜歡我同樣喜歡的吳宜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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