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孩沕語》(二)
 
 
「蔡寶!」
 
當我將右邊身體貼在牆上一步一步像機械人的那樣步下樓梯時,有人在背後將我叫住。
憑聲音,我會判斷這是班上其中兩位同學當中的某個,因為他們的聲音太相似了,但根據語氣,我猜這是周自存。
他的說話長久地有神沒氣卻又刻意朗聲說話,永遠有種在演戲的感覺。


 
「是。」
我回頭,對他微笑。
果然是周自存。
 
背對着陽光的他,站立的姿勢挺直得像任何一個筆劃工整稜角分明的字體,午後柔和的米白色光線柔順地框起膚色偏白的他。
灰藍色校服包裹着像灑上麵粉似的比常人淺色一度的他,使灰藍更顯灰藍、白更顯白。
 
「蔡寶,真的是你。」
周自存配合身後那片陽光精神翼翼的說。


 
我抬頭望着他。
可以的話,換上一股陰鬱的天氣會更適合他。
 
「周自存。」我猛然想起甚麼的翻開手上的書,在大約中間部份抽出照片:「給你。」
我將一幅很早以前在課堂間拍下的照片交給他。
照片中,背景跟現在差不多,光線將他整個人包圍住,有點兒似是繪畫天使出現在晨光中的構圖。
 
周自存來到我身旁拈起照片的左上角。
「是我。」


「是。」我掂住照片的右下角。
「怎麼偷拍我?這樣我會不……」他皺一下眉,像忍受着被針刺到的一下輕微痛楚。
他偷偷地嘆口氣,嘴角卻微牽以掩飾那份不安。
「別誤會,我還拍下其他人。」
我立即翻開書本抽出另一張照片:「看,世勛的,都用了近似的方式來修輯。」
周自存拈起世勛的照片:「都拍下所有人?」
「是。」我點頭:「不好?」
「沒關係。」
周自存收下了班上他最友好的世勛那幅照片後便踏前幾步。
 
「等等,給你的。」
我拿着照片趕上前。
 
周自存是遞出手,但不是要接相片。
「要我扶着你走還是替你拿東西?」


 
我望一下他那張比我病態還要濃重的臉,也看一眼他少女似的手。
 
「都不要。」
我強忍偶發性的身體不適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去。
「還好你說不需要,否則無論是哪一項都會令我感覺不舒服。」
我望向他。
「周自存!」
「我也生病了,但不要對人說,尤其世勛。」
 
自稱生病的他,無論態度和行動都與日常無異的在我身旁走着。
 
「時常感覺你不快樂。」我小聲說,碎碎唸的口氣。
「還注意到甚麼?」
「其實你不……」


「別說下去。」
我望向他:「周自存! 不是你叫我說下去嗎?」
「我……」他靠近我身邊,手放到我耳鬢上。
他的手比想象中的溫暖,像一杯放涼了幾度的熱飲。
熱牛奶、熱巧克力一類不透明的飲料,遠遠超出預期的濃厚。
 
「說甚麼?」
我抱緊手上的書。
「聽不到便算,放學後你們到哪裡去?」
「你也來?」
「不,想知道你們要往那邊走。」
「啊?」
我猜不透的看看他。
 
周自存沒再給我任何反應,直至返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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