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話


  【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其實誰都不愛。】


  我從不相信愛情。

 所謂的戀愛,是一種十分虛偽的社交行為;兩個人在一起,也只不過是雙方各取所需罷了。



 因此,愛情是一場交易。

 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為了獲得什麼東西而達成某種契約。

 快樂、金錢、性、安全感。無論是物質還是快感,世人都不過是為了追求這些,而互相投入虛假的感情。

 然而這非但不是划算的等價交換,有時換來的更會是相反的東西。例如,有人會因懷疑另一半出軌而感到不安;「錢在人情在,錢盡緣分斷」,有人會因另一半是死窮鬼而背叛對方;甚至,有人只是單純地因為對象是性無能而單方面毀約。

 既然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那我就乾脆放棄你吧。



 盡是些投機主義者。

 愛情,也是一場遊戲。

 既然是遊戲,自然就有作為玩家的一方及甘願被玩弄的一方吧。他們所玩弄的,是感情。

 遊戲本來是為了消遣而存在的,既然如此,大家自然就不會認真看待。因此人們都有這樣的共識,那就是誰先認真,誰便輸了。

 如果說,「善」的反義詞是「惡」;那麼「罪」的反義詞就是「愛」。因為善良是原罪。



 善良的人會認真參與這場遊戲,並期盼對方以同樣的心態給予回報;惡人則會用盡各式各樣的詭計,只為從別人身上找到娛樂。當善良的人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充當著別人的玩物,卻無法自拔,亦接受不了自己成為輸家的真相,於是便選擇了結自己以對這個世界發出最後的吼叫。


這場名為戀愛的遊戲是惡人的專利,好人總不會有好報。

 這是我從小就領悟出的道理。

 小時候,父親經常會帶一個女人到家中作客。

 父親曾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他的舊同學、兒時玩伴之類的。

 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對那個父親的舊同學沒有太多印象,只記得她在我和我的孖生妹妹面前表現得很親切;但我總感覺她有種笑裡藏刀的氣質,因此我也不太喜歡待在她身旁。

 從父親與那女人的對話中,我隱約記得他們時常提及「離婚」一詞。當時還是小孩子的我不懂這個字的意思,而現在的我也不太想深究,反正探索下去又會是另一個無底深潭。



 一段時間過後,父親看似沒有再與他那舊同學聯絡了。

 卻又開始與另一個女人見面。

 那是我剛升上小學的時候。每朝父親送我上學時,總會有一個身穿高中校服的大姐姐站在我家公寓大廈的大門前等待著父親。

 我父親是一名中學教師,那個女高中生好像是父親的學生的樣子。

 只是有件讓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也特別在意的事,就是到底師生之間多大程度的身體接觸是被允許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父親貌似也沒有再與那高中生姐姐見面了。

 同時電視機裡亦不斷重覆播著女高中生墜樓的新聞。

 根據報導,那個墜樓的女生是父親所教中學的學生。那時母親時常在父親身邊提起這宗新聞,詢問著父親的工作近況。



 「佢係因為學業壓力而自殺嘅……校方獨立調查組噉樣講。」父親面無表情地回答母親的提問。
 「……死因冇可疑。」

 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詭異的模樣。

 後來有很多不幸的事在我家發生了。

 雖然我是無神論者(或者更準確來說是不可知論者),但我一直堅信著這一切的不幸都是那個女高中生的怨靈所帶來的。

 那大概是發生在我小學五年級時候的事吧。

 那時我家僱了一個家庭教師。我們都稱呼她倩姐。

 從與倩姐的閒談中得知,她當時十九歲,是個大學生。我也很喜歡跟她相處,跟她學習很開心,妹妹也鮮有地會露出笑容。



 至於倩姐的容貌,我也不太記得了,但倒是清楚記得她的膚色很白……不,應該說是她的屁股很圓白。

 有天我和妹妹都很晚才放學,而這個時間倩姐太概已經到了我家等我們。那天母親直到我和妹妹回到家時都還未下班。

 我家很大,一進門口是客廳,沿右手邊有一條長長的走廊,連接各個房間;而走廊的最盡頭便是主人房,也就是父母的寢室。

 我和妹妹回到家後,看見大廳沒人,心想倩姐可能在書房等我們,我們便直接走進書房,可是打開書房門還是沒看見倩姐。

 就在此時,我忽然聽到了一絲絲喘氣聲,好像是從走廊的另一端傳過來的。

 我慢慢地步向走廊盡頭的主人房,妹妹也緊隨在我身後。

 「嗯……啊……」



 我好像聽到了些很糟糕的聲音,頓時心感不妙。

 我認得這聲音。

 我曾趁家人都外出時,偷看父親所收藏的日本成人影片光碟時聽過。

 女人的呻吟聲。

 我一直認為這種聲音十分刺耳,它使我的大腦無法保持理性,讓整個人驟然陷入混亂、驚惶失措。

 我站到房間門前,回頭看了妹妹一眼;妹妹此時緊皺著雙眉,凝視著房門。

 我小心繃緊地把房門打開,張開一條小縫,透過縫隙打量著房間。

眼前這一幕卻使我愣住了。

 倩姐背對著門口,光著圓滑的屁股坐在一個上半身穿著整齊襯衣、下半身卻是裸體的男人上。她前後擺動著細細的腰,並跟隨擺動的節奏發出呻吟聲與喘息聲;她腰的兩側各有一隻手捉住,順著手臂望下去是那雙手的主人,也就是那個被壓著平躺在地板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正正就是父親。

 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可是身體卻不能反應,大腦轉得愈來愈快,像是無法理解眼前的光景;突然胃裡一縮,一股嘔吐的衝動湧上心頭。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妹妹突然發出的尖叫聲,把我從深淵般的噁心感拉回現實。

 正在苟合的倆人也頓時停住了,才驚覺他們已經被暴露。

 然後妹妹便立即轉身逃跑,衝出了家門;我也強忍著嘔吐物追了過去,留下尷尬的兩個人在寢室之中。

 那天晚上,父親在我們家附近的公園找到了我和妹妹,並帶我們回家。

 回到家後,父親吩咐我們這晚要好好待在房間裡。

 然後,父親母親便吵了一整晚的架。

 我覺得很神奇,因為我在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讀過的小說中,凡是出現夫妻吵架的情節,最後總是猶如宇宙定律般雙方大打出手,再演變成單方面的家庭暴力,弄得雙方遍體鱗傷。

 可是我的父母卻違反了物理定律,沒有大打出手,而且二人更不吭聲的坐在餐桌前,和平地喝著啤酒。

 難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