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9日
香檳大廈B座低層一樓星座冰室 –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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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靚女又嚟呀﹗照舊係咪?」星座冰室嘅老闆笑面迎上嚟問。
  
「係呀,唔該老闆。」我走去角落張檯坐低。




  
星座冰室已經係最後一間仲未搬出嘅店鋪,整幢香檳大廈已經被收購晒,幾乎係百份之百被收購。自從嗰件事發生之後,唔止係B座,就連住喺A座住宅單位嘅人都搬得就搬,走得就走;啲大業主放到就放,即使畀人壓價都寧願接受;就連只係短暫喺度搵食嘅姐姐仔都早已離棄呢度,全部都過晒去附近嘅大廈做。
  
香檳大廈,只淨返啲老鋪喺度。
  
記憶中,角落張檯係我地幾個同事以前成日都會坐喺度,做完外展覺得肚餓就會過嚟休息下,食個宵夜先走。靠牆嘅位永遠都係經理坐,佢坐得咁入走唔甩,所以經常都係佢萬歲。
  
「番茄鮮牛撈蛋轉米線,您嘅﹗」老闆用親切嘅笑容迎上呢碗招牌產品。「譚小姐,唔好意思要同您講聲,我地做埋呢個月就唔做啦……」親切嘅笑容夾雜住點點苦澀。
  
「老闆……知唔知呢度會點呀?」我靜咗一靜,心情複雜。




  
「呢度?呢度唔做啦,都做咗幾十年,仲未捱夠咩?退休囉都無辦法。」老闆嘆氣,我知道佢一直都唔想賣走星座冰室,但無奈收購商已經收夠業權,即使再唔想搬走亦沒有辦法。
  
「咁您知道香檳會點樣嗎?」大抵我嘅面色實在太差,老闆都留意到,佢無即刻回答我,取而代之係用佢膊頭上搭住嘅檯布喺我面前嘅位置拭抹。
  
抹咗幾下,老闆先再出聲:「成幢拆卸重建,聽啲消息講好似係起酒店……」佢似乎之前係盤算緊點回應呢個問題:「其實……譚小姐,咪話我話您丫,都已經過咗差唔多三年,我諗您……您都係要接受現實啦……」
  
我點點頭無出聲,開始靜靜地食埋我面前碗米線。
  
「您慢慢食啦,我唔阻您先啦。」老闆見我無反應,都唔好意思再講落去。佢行開前我好清楚聽到佢嘅嘆氣。




  
我默默地吃著,淚水又開始湧出來。
  
我嘅眼淚為咗佢地不知流咗幾多次,可惜每一次嘅調查都係無結果。呢一段日子我除咗來回警局同香檳大廈之外,星座冰室已經變我唯一可以回憶到佢地嘅地方。
  
香檳大廈嘅其他嘅鋪頭,我都曾經有探訪過,錢虹相機鋪、戴東尼酒店呢啲商鋪甚至聯絡過不下數十次,而B座上面嘅每一個單位,如果開到門嘅,我都有走過入去睇,但慢慢地呢啲鋪頭、上面嘅姐姐仔陸續搬走晒,我就更加搵唔到任何有用嘅嘢,可以幫我搵出阿Ken同黃經理。
  
淚水沿住鼻尖滴到碗米線中。我聽到好大聲嘅叫喊聲,喺外面傳出嚟。老闆第一時間走出門口睇下發生乜嘢事。
  
我用紙巾抹走臉上面嘅眼淚,趕快食完碗米線,放下錢就離開星座冰室。
  
「阿細,乜你咁唔小心架,有無撞親呀?」老闆扶起地上面一個後生仔,後生仔旁邊仲有一架反轉咗嘅鐵轆車仔,地上面就跌咗好多箱罐頭。
   
個後生仔用手捽下自己條腰,一面痛苦卻又唔好意思嘅神情:「對唔住呀老闆,無諗過啲罐頭真係咁重,轉唔到彎所以炒咗車。」
  




「人無事就得啦﹗一齊執返佢啦﹗」老闆一邊講一邊開始執。執嘅時候同我打個照面:「走啦譚小姐?」
  
「係呀,唔該老闆,啲錢我放咗喺檯面啦﹗」我同老闆點點頭,同時望住佢地執貨。
  
鐵轆車仔反轉嘅地方,牆上面嘅漆油被罐頭嘅箱角刮甩咗,露出了一大遍舊牆嘅色,啡啡的灰灰的顏色夾雜住暗紅色的字。
  
「譚…俏冰?」我確認自己並沒有眼花,喺漆油剝落嘅牆身上面的確係我嘅名字!
  
「點解…會有…我個名…」我震驚得無法出聲,雙腳不由自主咁行過幅牆到。
  
喺我個名上面仲有半隻中文字,一時三刻我諗唔到係乜嘢字,是以我用手將未剝落嘅漆油一大塊咁撕落嚟,旁邊嘅老闆同職員發呆咁望住我。
  
「譚小姐您……」老闆叫住。但我無理會到,繼續撕開牆上嘅漆油。
  
一邊撕,啲眼淚一邊不停咁湧出嚟。除咗我個名之外,史提芬、阿Ken、阿琛嘅中文全名都出現喺牆上面,仲有一部份我唔認識嘅人名。




  
「黃…兆初…1984年12月10日 - 2016年7月9日……」我喃喃自語地讀黃經理個名,以及寫喺佢個名後面嘅日期。
  
「7月9日……7月9日……」我忍唔住用手掩住咀,嚎哭般跌坐喺地上面:「7月9日係我最後見到佢地嘅日期啊﹗」
  
星座冰室嘅老闆走過來扶住我,我整個人軟弱無力咁攤坐係地上,因為換氣過度,覺得有點頭暈。
  
「啲名……點解有字係道牆上面?」個職員行近埋幅牆研判:「啲字跡好似好耐咁啦喎。」
  
「喂…老闆,咁搞笑,上面仲有雷萬鈞個名嘅?」職員覺得好好笑,指住雷萬鈞個名叫老闆睇:「條友梗係想做有錢佬想到傻咗定啦。」
  
我知道啲字只會係我識嘅人寫,而寫埋一齊一定係有啲意思。
  
我望住牆上面嘅字,心中彷彿見到一點光。
  




(後記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