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乎整個暑假,我都在課本堆中度過。

如此長時間溫習其實對身心都是一種煎熬,幸好這期間每晚都會和阿圓通電話,好讓枯燥的生活有一點滋潤。

轉眼間,暑假完結,正式成為中五的學生。如果不幸的話,這會是我最後一年在這間學校讀書的日子。

距離會考越來越近,課程越來越緊迫,課堂的學習氣氛也越來越濃,每個同學都為自己的前途緊張起來。

課室裡每一位也為著同一個目標努力著,但同時也是互相競爭的對手,因為中六學位有限,其中絕大多數都會落入A班同學的手中,在我們這班能升上去的頂多只有一兩位吧!



在這麼大的壓力下,很多同學都開始失常了…

有個以自己一頭秀髮自豪的男生剪了個陸軍裝…

有位女同學因為不見了補習筆記,竟在課室裡大哭起來…

有位男同學誤把姐姐的衛生巾當作紙巾帶回校,差點拿來抹鼻涕…

最可怕的是那死肥仔,從開學的第一天便開始瘋狂編織著冷帽和冷頸巾之類的東西,又寫了十多封情信給全班的男同學,看來是想在中學的最後一年標個尾會。



我也有收到他的情信,起初看著信上秀麗的字跡,我還一度以為是女學生寫給我的。但當我看到死肥仔的署名,和他名字旁的心形圖案後,差點罵盡了我所認識的粗口。

不過菩薩心腸的我沒有再對他動粗,只是在他面前撕爛那封情信便算了。

為了日行一善,還提議他把目光放遠一點:「喂!其實隔離A班有個靚仔應該岩你口味喎!」

「係咩?」死肥仔有點驚喜,一團慾火從雙眼激射而出。

我沒有向他明示那到底是誰,不過以他的聰明才智和對男生的眼光,要找到那個他應該沒甚麼難度。



這天最後兩堂上的是物理課,經過一整個暑假的努力,我已慢慢克服對這科目的恐懼,甚至有點開竅的感覺,那些關於電和磁的課題更是得心應手。

跟我剛好相反,阿寧在這科好像遇到不少麻煩,不時也見到她在聽老師講課的時候緊皺著眉頭,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為了報答曾幫過無數次的阿寧,我主動向她伸出援手,從她的表情看來,好像對我驚人的進步有點驚訝。

放學鐘聲響起,我們還在討論著一條題目的解題方法。

沒多久,全班同學都已經離開…

「阿寧,不如我地去圖書館繼續再傾啦!」我提議,這期間我已把學校圖書館當作主場,在裡面溫書效果一定最好。

「嗯。」阿寧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於是我們一起走出課室,才踏出門口一步,卻看見阿圓俟在走廊的牆上。



「阿方!」阿圓也看見我。

「你喺度…」我正想問她在這裡幹嘛,才忽然醒起今天是星期四,也是阿圓到琴行學琴的日子。

「喂,阿寧。」阿圓笑著跟阿寧打招呼。

「Hello!」身後的阿寧應道。

「乜你咁遲先出嚟嫁!我就遲到喇!」阿圓嗔道。

「我…」我看著阿圓,又回看了看阿寧,有點左右做人難。

「你同阿寧去溫書?」阿圓看著我手上的課本,神色自若的道:「咁唔緊要啦,我自己返去得喇!」



「咁又唔好…」說到底我還是比較緊張阿圓。

「唔洗啦!唔講住喇…我要快啲行喇,拜拜!」阿圓笑著跟我說,看樣子沒有任何不悅。

我看著她越走越遠,就開始內疚起來,覺得自己實在太粗心大意了。

「喂…阿方…」阿寧輕拍我肩頭道:「你洗唔洗去睇下佢先呀?」

「唔洗…」我搖頭,心想這時追上去也沒甚麼作為,而且又是我自己向阿寧提議在先,還是留待今晚在電話負荊請罪吧。

我們到了圖書館,繼續在課室裡未完的課題。

到了差不多六時,學校圖書館都快要關門了,有點便意的我決定先去洗手間辦點大事,才回來跟阿寧一起離去。

走出圖書館,卻發現這層的廁所因為需要維修關係被鎖上了。



我只好走上一層到四樓的廁所,誰不知到了四樓才發現男廁亦被牢牢鎖著,而女廁門口放了一個「清潔進行中」的牌子。

「屌!屙督屎都咁撚煩!」我一腳踢開那牌子,直接推門進內。

廁所裡面根本就沒有清潔在進行中,於是我選了最近門口的一個廁格走了進去。

我解開皮帶,脫下褲子,坐上馬桶…

「啊…」

正要運功排毒之際,聽到一聲女子的叫聲。

「唔係咁猛呀嘛…」我醒起一些在我校流傳已久的校園鬼故…



據說這學校的前前身,是日治時期的一個亂葬崗,大批大批的屍首都胡亂的棄置在這學校四周,於是很多含冤而死的亡靈一直被困在這學校,陰魂不散…

又聽說學校改名之前,有一個女生因為考試壓力太大,終於承受不了自尋短見,在四樓女廁的一個廁格內,把頭塞進馬桶中浸死自己,可憐的她到最後關頭才後悔,但頭卻被馬桶卡住了,活活慘死。

之後不少女學生在這廁格如廁時,都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活像有人拼命喝著廁所水…

還有一個真的十分恐怖,恐怖得已成為學校裡的禁忌,即使知道的人也不會隨便告訴其他人…

比日治時期更早之前,這間學校只是一間設備簡陋的義塾,由一個年老的校長設立,供附近的貧苦兒童就讀。起初村民都很開心,紛紛把家中的小朋友送進學校讀書。

可是後來奇怪的事發生了,村裡的小朋友陸陸續續離奇失蹤,於是大家都懷疑那校長,又由於學校裡,大約是現在禮堂的位置,有一個長年都被封住的水井,村民都覺得他們的小孩很有可能都在裡面。

有一天幾個村民趁校長不在,打開了那水井,裡面竟然是…

往後的故事實在太恐怖,我已不敢再想下去,注意力又再回到現在身處的四樓女廁內。

這時學校內只剩下少數學生和老師,而且太陽開始下山,又身處陰氣極盛的女廁中,令我聯想到會不會有靈異事件即將發生在我身上。

如果成為了下一個校園鬼故的主角,某程度上也算是一件光榮的事吧…

「啊…」那聲音又再傳來,嚇得我打了個寒顫,便意全消。

「嗯…啊啊…啊…呀…」這聲音越聽越覺銷魂,而且結結實實的好像就在不遠處傳來,應該不是靈界類的聲音。

不知怎的,聽起來竟有點親切感。

我凝神傾聽,夾雜在這呻吟聲之中,有另一種節拍在伴奏著…

「啪…啪啪…啪…啪…」

這時而輕,時而重,時而快,時而慢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沒有完全沒有章法,但細聽之下發現這節拍其實遵從著既定軌跡。

直到這刻,相信就算沒有任何性經驗,但有看過AV的人都知道正在發生甚麼事吧…

「唔係咁撚癲呀嘛…」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去屙屎,馬上穿回褲子走出廁格。

我實在想不到有誰會在學校廁所做愛如此大膽,好奇心驅使下決定找出這些聲音的源頭。

學校的廁所不大,廁格也只有六個,其中有五個是打開門的,答案顯而易見…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最入的廁格前,幾可肯定這些聲音就在這廁格傳出來。

「又要我阻住人仆嘢…真係四五個春袋都未必夠用…」

我蹲下來,從地下門隙間看進裡面…

傳說中的四腳獸竟然就在眼前!

只見裡面一雙腳穿著黑色皮鞋,一條灰色的西褲已褪至小腿的位置。

我看了看眼前的西褲,又看看自己穿著的一條,發現明顯是同一個款色,相信裡面的其中一人是個男學生。

另一雙腳穿著黑色高跟鞋,正正站在那男的一雙腳前。

「呢對腳唔會係男人掛…」這雙腳膚色白皙,一條腳毛也沒有,黑色的一團物事掛在左腳上,應該是內褲吧…

「著得高踭鞋就肯定唔會係女學生啦…」寒窗苦讀了半年有多果然沒有白費,我發覺我的推理能力已經可以媲美福爾摩斯。

如果不是女學生,撇除其他外來訪客的可能性,就應該只有老師、校長或者校工這幾個可能。

如果是校長或者校工的話,現在就轉頭離去對大家都會比較好…

繼續在這門隙中實在看不到甚麼,於是我走進旁邊的廁格,踏在馬桶之上。

那四腳獸一直全神貫注地做愛做的事,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其間劇烈的喘息聲此起彼落,聽得我心癢癢的。

我深吸呼一口氣,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探頭一看,裡面的情形差點嚇得我從馬桶摔下來…

「仆你個街…痴撚線…」幸好我趕及掩住口,不然肯定會叫出聲來。我坐倒在馬桶上,被旁邊的情景深深震撼著,雙腿已無力再站起來。

很多之前解不開的迷團好像有點眉目,但又衍生了更多更多的疑問。

剛才看到裡面的兩人我絕不陌生,那男學生正正就是我的好兄弟阿發!

在通風不良的廁格內,他滿頭大汗,下半身不斷向前衝刺著,那「啪啪」聲的其中一個源頭就是他。

而那女的我只看到她的側面,但這個側面已足夠讓我認得她是誰了…

這個正在跟阿發在廁格內胡天胡帝的,是我中三那年的班主任Miss Tin…

只見她穿著的白色恤衫,上面的鈕扣大半已被解開,露出內裡的黑色內衣。配合著阿發的衝刺前後擺動著,一臉陶醉的樣子…

任我如何猜想,也猜不到這兩人如何走在一起,更在學校的廁所內做出這種事來。

阿發是我的死黨,我當然不會在這刻壞他的好事,也不敢在此地多作停留。但明天的嚴刑拷問他絕對逃不了…

我腳步浮浮的走出四樓女廁,再次回到圖書館是已經滿頭大汗,面部表情肯定極度怪異。

「你冇嘢丫嘛?」阿寧看到我神色有異,關切地問道:「係咪唔舒服呀?」

我當然不會把看到的事情告訴她,只好道:「冇嘢呀…」

接著我們在校門外分別,各自回家去。

這晚,心情稍稍回復後便打電話給阿圓,希望她會原諒我的粗心大意,怎料她完全沒有生氣之餘,還讚我進步神速,竟然可以反過來幫助阿寧。

不過連累她遲到的我,還是被她笑著罵了幾句,被她用這語氣責罵著,心裡完全沒有難過的感覺,甚至被她罵一輩子也甘願。

大方得體的阿圓在我心裡的印象,距離完美又接近了一點。

可惜整個晚上都睡得不好,應該是被阿發那件事困擾著吧…

隔天放學,我和奀仔沒有多說甚麼,把阿發困在他們的課室內,如果他不肯從實招來,少少皮肉之苦應該免不了。

「你地發咩神經呀!」阿發被我按在牆上,怒道:「我約左人趕時間呀大佬!」

「而家畀次機會你自己講出嚟!」奀仔在阿發身後扎起馬,擺出一個千年殺的架勢。今天一早我已跟奀仔說了個大概,早已知道Miss Tin有多吸引的他狠得咬牙切齒。

「講咩呀…」阿發還在裝傻。

「你尋日放學喺四樓女廁做左啲咩呀?」我提醒他。

「都唔知你講乜…」

「仲扮嘢?」我忍無可忌,道:「奀仔,做嘢!」

奀仔聞言手指向上一插,阿發痛得面容扭曲…

「屌…你地真係痴撚線…」他雙眼流著兩滴痛苦的淚水,哀道:「得喇…得喇…我唔夠你地玩…我投降喇…」

「咁你快啲一五一十講晒出嚟啦!」我鬆開手。

阿發坐倒在地上,看樣子奀仔下手著實不輕。

「你地咪同其他人講呀…」他叮囑我們。

我們點點頭,作為兄弟,要守一個秘密當然沒有問題。

「其實我同Miss Tin拍緊拖…」阿發說出一個我早已猜到的真相。

「點一齊嫁?幾時開始嫁?係你溝佢定佢溝你呀?扑過幾多次呀…」奀仔問了一連串問題。

「自從嗰次放學見到Miss Tin…已經深深咁愛上左佢…」

阿發從頭把他們兩個的愛情故事告訴我們,聽得我們嘖嘖稱奇…

原來中三聖誕聯歡會那天,阿發見到Miss Tin後便跟了上去,更大著膽子去向她自我介紹,怎料這大膽的舉動吸引了她的注意,更慢慢變得親密起來。

由小息和放學在學校走廊邊行邊聊天,到放假一起行街睇戲食飯…

阿發身型高大,樣貌又不錯,更是足球隊正選成員,平日已有女孩去看他練波,如果他的行為比較正常一點,肯定吸引到更多女同學。怎料現在連Miss Tin也給他追到手。

起初礙於他們的身份關係,Miss Tin都不太敢有甚麼越軌的行為,始終在外人眼中,他們一個是已有固定收入的老師,一個是心智未完全成熟的中學生,這跟社會的道德倫理標準不相符。

就好像神雕俠侶中楊過和小龍女雖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是要幾經波折才能在一起…

阿發比楊過幸運,不用再等十六年,又不用斷臂,終於以他的堅持和愛意感動了Miss Tin,最後在幾個月前正式開始拍拖。

阿發的示愛方式也很簡單很原始,簡單一句我愛你,然後突然吻了Miss Tin,怎料她卻非常受落,主動迎合阿發。

一直被抑壓著的情感一旦被釋放,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也難怪他們會在學校做出那回事…

「唔怪得你拍拖都要收收埋埋啦…」我道,我們的學校校風一向純樸,如果被學校知道有老師在搞師生戀,肯定馬上便會被開除。

暑假時看到他們約會時,Miss Tin戴著太陽眼鏡和鴨嘴帽,是怕被熟人發現吧…

「頂…Miss Tin咁撚正都俾你溝到…」奀仔酸溜溜的道,還沒拍過拖的他肯定十分羨慕阿發。

我當然也很羨慕他,畢竟像Miss Tin這質素的老師實在不多見。

不過比起羨慕,我更佩服阿發和Miss Tin的勇氣,他們要踏出這一步和維持這關係肯定要面對很多困難,和他們相比,我和阿圓的故事就簡單平淡得多了。

「喂!同Miss Tin扑野係咪好正呀?」話風一轉,奀仔關心的事情好像就只在這個方向。

「一言難盡…」阿發搖著頭,一臉回味的樣子。

「妖!咩一言難盡呀!」奀仔怒道。

「咪係囉!講你就講啦!」我附和著他。

「你地想知?我偏唔講呀!」阿發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我和奀仔攔住了他,又想重施故技把他按在牆上,可是這次阿發早有準備,沒有讓我們得逞。

之後不知道胡鬧了多久,只記得我們三個都至少都中了一記千年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