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仇得報固然痛快,然而大鬧下去反不為美,要學會見好就收。 

於是乎自己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請十五公主恕罪。本欲獻上一隻粉色蝴蝶以供公主賞玩,誰知道這畜生神推鬼撞地跑出來嚇人。看在初次見面因此緊張的份上,就原諒本宮偶爾一次手疏吧?」 

眼見她鼓腮欲駁的模樣,我刻意嘆氣,補上一句:「只可惜這道蟲子晚餐。」 

周遭少女聞言,瞬即眉頭緊皺,幾欲作嘔。恰連素來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王子帝永容,亦不禁沉起臉色:「六妹妹,你、你是說這大蜈蚣,是你的晚──」 

自己故作沉吟不語,並非拿喬,只因目睹不遠處有團金色叢雲擁近而至。少傾隱隱傳來細樂之聲,眾人連同公主王子一齊跪倒,本宮亦緩緩屈膝。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眼前迎來數十對嶄新亮麗的鞋子。一團烏墨色的斑駁靴子,團團圍繞一雙明黃色的盤龍舄,以及兩隻隱藏裙間的繡花鞋。我就知道這是皇帝來了,只是旁邊的可是哪位后妃? 

──無論是誰,當下自己都不想遇上。 

「瓊兒要朕好找。兄弟姊妹聚在一起,在聊什麼呢?」 

未等太監宣告「平身」,帝玉瓊已經嬌嬌繞繞地站起來,嗲聲嗲氣向皇帝撒嬌道:「這個女人欺負我!」 

「父皇!」 





自己得到允許後才得抬起頭,驟見帝皇身旁的美婦人向三王子呈遞眼色,難怪帝永容這小子霎時間滅了氣焰、啞了嗓子。

度其容貌,料想不到自己還可以誤中大獎──出現的,竟是一直對我避而不見的胡皇后。 

「你別著急,慢慢對你父皇說吧?」 

公主對她努一努嘴,又挽住皇上的手賣痴說道:「我說父皇!剛剛孩兒完了課堂,來找三哥哥玩,不知道有外客在這兒,怪羞怪怕地行了禮,又不知道該作如何稱呼,不知怎麼的得罪她,捉了隻大蜈蚣來嚇唬孩兒,人家的心,現在還撲通撲通地跳呢!」 

嘴長在她身上,還真任由她胡說八道。 





「這就是瓊兒你的不是。帝王后宮豈是深閨貴女能夠隨意進出的地方?再者縱然不清楚來客身份,到底可以問你三哥哥啊?」 

皇后句句在理,帝玉瓊自知無從反駁,依舊向皇帝耍那套賣痴撒嬌的本領,把一個中年美婦皇后冷落一旁。 

從前耳聞他人口舌,道十五公主本是胡偉華亡妹之女,只因皇后長年無子,皇上遂逼著她抱入宮中認養,又給予帝玉瓊體面至尊的嫡女身份。為著這層緣故,宮中暗傳十五公主實乃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因此她向來與皇后不對弦,認為她奪走生母的位分。 

瞧這光景,看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三王子反而著急道:「父皇,我有話講!其實──」 

「好了,小孩家家的,不過是幾句口舌而已,就歇了吧。」內心冷笑這個認女狂。「今日有沒有好好聽課?午膳吃了嗎?晚上還有沒有受寒?」 

公主彎眉一笑:「謝父皇關心,一切好著呢!今早老師還教我《霓裳羽衣》的曲子。」 

言罷,她半低頭斜睨自己:「說起來,不知道這位姐姐可會調理樂器?本宮趁此風清日朗,正想在亭子裡獻奏一曲,為父皇助興呢!」 





她還不死心啊?看來方才的教訓還下得不夠猛烈。面著熊孩子,或許就不應該手軟。 

「瓊兒不認得她?此位正是朕最近御封的宗室公主。」一時沉吟,「你就別為難她吧。」 

「無妨,雖然不算百樣精通,但幾首曲子還是懂一點兒的。」本來在根基未立穩前,自己不想過於招搖,但被人小覷的感覺始終不快。 

「你會什麼樂器?這隊裡的隨你挑。」詢問我的,正是皇后。 

自己橫掃一眼,佔多的是吹管和敲打樂。御前演奏此等,面相未免不雅。把琴召喚過來不免費事,而且無奇新意。 

低頭一想,自己有了主意。 

「臣女斗膽,請幾個水碗子。」 





我小聲吩咐丫頭,要她們端來裝有清水的瓷碗。等一切備好,又把多餘的冷水傾倒冰湖。 

見眾人不解,我笑道:「臣女獻醜,願以此曲呈獻聖上和娘娘,祝願兩位尊主長樂未央。」於是敲打鐵筷,叮叮噹噹奏出一首《萬歲太平》。 

演奏既罷,皇帝首先擊掌一笑:「好、好!真不知祥和你有如此高才。這首雅樂慣常聽熟了,現在水音裊裊,倒也清靈。」 

「皇上謬讚了。」

「哼,不過是雕蟲小技,上不到台面的演奏!有哪位天橫貴冑會用餐具來敲曲子啊?」所以我是下里巴人咯?

「話可不能這樣說。又不是國宴家宴,正是如此才夠好玩。」三王子故意橫在我和帝玉瓊中間,陪著笑臉道:「六妹妹,你是怎樣把宮商角徵調得那麼準?有空也教教本王子我吧!」

此時胡皇后輕斥一聲:「還玩吶!你母妃找你呢,還不過去請安?」不由得其吐舌。

「如此,兒臣先辭過父皇、母后。」





偏是十五王女一臉依依不捨的無奈,目送他遠去。

打發過帝永容後,皇后轉身對她笑道:「瓊兒你過來,母后有話要對你說。」

十五公主被她半拉半推地帶走,自己好生疑惑,為何皇帝還豎在這裡紋風不動。

「聖上有事要找臣女?」

「天寒,進暖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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