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5日
14:30

穿著POLO裇、揹著帆布背囊的之龍想著Chloe最後的說話,每一次和她執行任務、死裡途生的情況在腦海裡徘徊。

「之龍・・・,呢個係一個陷阱,你千祈唔好過黎呀。我愛・・・(斷線)」

他正在時代廣場對開的羅素街漫無目的地步行著,壓在他的頭頂上、肩膀上有一種講不出的壓力。

每次想到Chloe如何陪伴他走過人生的低谷,但在她的生死關頭,自己竟然沒有在她身邊看顧她。





失去了焦點的之龍,連向前或向後也做不了決定,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費很大氣力似的。

為了尋找Chloe的下落,無論是生或死,之龍在一個星期前違抗命令擅自出走反恐部。

回想兩年前,Nic親自到英國游說之龍加入反恐部,邀請他一同守護這個他們共同成長的家園。自此,無數大大小小的恐怖襲擊都被之龍和Nic帶領的團隊瓦解,但贏了這些硬仗的背後,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先生,可以幫我們拍個照嗎?」

一對來自內地的青年男女把相機遞給他。





之龍透過觀景屏看著這對男女和背後的時代廣場,想起一年前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場恐怖襲擊,當中Chloe和他成功阻止了襲擊的發生。

那時正值2017特首選舉前夕,除了時代廣場炸彈案外,香港發生了南航A380刧機等大型恐襲事件,剛好可以為成立了只有一年的香港反恐總部進行「壓力測試」。

之龍在這些大事件中立了汗馬功勞,但由於工作壓力太大,之龍的生活可以用「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來形容,結果沒法平衡家庭和工作,太太帶著孩子們離開了他,返回英國。

「之龍,我已經無辦法明白你既選擇同埋生活,我真係覺得呢度太危險了,我唔想我們的孩子有危險,我要帶著他離開了,願・・・主與你同在。」

太太在口信中的留言,那時他正在一個貨艙內與恐怖份子駁火。





就在差不多同一段期間,他和一名行動人員Chloe發生了感情,兩人在多次行動中死裡逃生。

但運氣終於有用盡的一日,一星期前,Chloe身處的貨輪被恐佈份子設置陷阱殺害,連屍體亦未尋獲,之龍長期受壓抑的精神狀態亦因此崩潰了。

事發後他一直沒有返回反恐部,連隨身的個人追踪器亦關掉,讓反恐部無法找到他。

在這個市中心,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去向,至於他,背著不能揮去的自責,喃喃自語。

「我連心愛的人都無法保護,又點樣保衛香港?」

計程車和小巴在熙來攘往的十字路口在爭分奪秒,大家的步伐都很急促,車聲和人聲麻目了聽覺。

時代廣場上的巨大螢幕此時播放著高鐵站、IFC和ICC的襲擊片段,大批途人在駐足觀看。





他仰首看著主播嘴巴的開合,彷彿無論她在講什麼,都是一樣表情,他什麼東西也聽不進耳裡,腦海裡只有不斷重複的一句:「我仲可以點樣保衛香港?」

一架米白色「便利」HIACE客貨車正高速駛入羅素街,剛好之龍在這一刻突然衝出馬路。

眼看快撞上了,想不到客貨車居然能夠在電光火石之際急速煞停,但後面一輛的士卻煞制不及,撞爛了客貨車尾部的「泵把」。

「你無撚野下話!要死就死遠D,仆你個臭街。」

身型瘦小,穿著黃色TSHIRT的客貨車司機下車向著站在客貨車前的之龍大聲罵道。

後方的的士司機此時亦下了車看看客貨車車尾損毀的情況,面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並未有像客貨車司機般做出了很大的反應。

「你啞撚左牙,快D賠錢呀,唔好走呀。」

客貨車司機擋住準備轉身離去的之龍。





「先生,你有無事呀。」

此時穿著迷彩裝束的的士司機下了車,走到之龍面前。他膚色略黑,身型頗健碩,但臉上刻劃著幾分滄桑的皺紋。

「你無撚野下話,佢搞到我地炒車你仲問候佢?問候佢老母就差唔多啦唔該。」

客貨車司機一臉不悅地向著的士司機說道。

「唔好意思・・・」

之龍拿出錢包,還未及交給他們處置,客貨車司機便立即把錢包搶過來。

此時,後方隱隱可聽到一陣低沉的響聲,聲音越來越大,有點像泥頭車和起重機的聲音。





之龍和的士司機都在仰望著天空,而客貨車司機則低頭忙著點算錢包內的鈔票,突然後方傳來巨大的爆炸聲,三人即時望向後方。他們看到一輛白色的中石化的運油車發生爆炸,車身斷開兩截擱在波斯富街中央,冒出濃濃的火光和黑煙。

在黑煙的上方可見到一些小點在不規則的飛行,一輛黑色電單車在籠罩油車的黑煙中出現,向他們的方向駛來。

看清楚這些小點是兩邊翼底裝有機槍和導彈、機頭則裝有至少三部可轉動相機鏡頭的無人機,它們急速地交叉盤旋,巧妙地避過石屎森林中的招牌和電線杆等障礙物。

「哇,咁袖珍既?」客貨車司機說。

「果D係無人機尼架・・・」之龍一臉驚愕。

電單車在他們身旁疾呼而過,而緊隨它後方的有六架無人機在追逐著那輛電單車,說時遲,那時快,無人機向電單車發射導彈,發生連串爆炸,附近多架汽車和小巴亦被波及,但似乎並未打中電單車。

一輛剛在禮頓道行駛的警察衝鋒車遇上爆炸,頃刻之間便翻倒在波斯富街的交界處,兩名警員受傷被困其中,數支雷明登870霰彈槍枝亦從車尾跌了出來。

之龍抬頭看著在頭頂奔竄的無人機,機翼底部漆有紅色的太陽旗。





「哇你睇!日本仔真係我到黎啦?我阿爺都話佢細個見過呢D日本機黎炸香港。」

附近一名穿西裝的中年人驚訝地叫道。

「無可能,佢地唔可能真係發動攻擊,一定係有咩野蹺蹊。」

之龍定了定神,隨即箭步衝到十公尺外翻轉了的衝鋒車,準備將一名受傷警員拉出車外。他用力拉開車門,但門卡住了。

「黎啦,我係呢邊用力,你係果邊。」

客貨車司機此時亦跑到現場,他們兩人合力將受傷警員救出,而之龍則拾起霰彈槍,熟練地檢查和上彈。

「哇,睇唔出你果頭想死,果頭又咁堅挺喎。」

他們頭頂有一架無人機低空經過,之龍看了看客貨車司機,拿起一支霰彈槍交給他。

「你叫?」

「我?叫・・・叫我佑男啦。」

「呢度一拉,呢度一按,然後好似我咁,對準就晚雞發射。」

之龍快速地向佑男示範如何操作,他們兩人便舉槍準備對無人機作出反擊。

之龍向一架無人機開了幾槍,佑男嚐試模仿之龍的動作,但槍腔卡住了。

兩架本來在追趕著電單車的無人機忽然調頭衝著他們而來,其中一架無人機更從他們頭頂上空直衝下來,在電光火石之間,旁邊一人衝出來搶過佑男的槍,向上方開火,無人機的鏡頭被打脫,撞破佑男的額頭,無人機中彈後改變方向,隱藏在大廈之間。

「哇!好撚痛呀。」

佑男抱著頭,看著拿著槍的這個穿迷彩衣的中年男人,正是剛才的的士司機。

之龍此時亦向另一架無人機發射了幾槍,只見它的機翼中彈斷開,墮落到一個停車場的三樓平台。

他回頭看了看佑男和的士司機。

之龍舉起手機,試圖連接網絡但卻探測不到任何訊號,於是立刻轉換成衛星電話模式。

忽然,在北面的街角出現了一架翼展較長的無人機,機底吊掛著些什麼,直衝著他們而來。

在千鈞一髮之間,他們三人躍身而下,只感到後方有股彷彿要將他們全身焚燒的熱流,彈射到兩米以外的花槽。
之龍的頭隱隱有點疼,剛才爆炸的衝力應該是由至少50磅以上的炸彈所造成。

他舉目向上,已經不見了無人機的踪影。

他還記得剛才用散彈鎗擊落了一架無人機,然後便有導彈向他射來。

他看看四周,只見佑男和的士司機橫躺在地上。

「喂,你點呀?」

之龍搖著佑男的身子,見他頭上有個大傷口。

「咩野料!」

佑男突然躍起,嚇了之龍一跳。

「你個頭・・・」

之龍指著他那長長的傷口。

「我吊你老母個臭花閪!吊你老母!吊撚你個七頭!吊佢老味!唉呀・・・呀・・・」

佑男摸著傷口不斷在又跳又叫,此時旁邊的的士司機則自行站了起來。

之龍檢視羅素街上堆滿了的車輛殘骸,有私家車,有小巴,有衝鋒車,還有剛才那架運油車,有些還在冒煙。在街道的兩旁,坐滿了傷者,有些更全身淌血,躺著地上動也不動。

忽然,在一間便利店門口,他看到剛才的黑色電單車翻側了,仍帶著頭盔的司機則躺在約五米外馬路上。

之龍看了看佑男和的士司機,然後三人一起走到電單車司機跟前,看來還有呼吸。

的士司機替他脫下頭盔,見到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有點像日本人的男性。

「唔・・・該哂,頭先你地救了我。」

他們嚇了一跳。怎麼他居然能說廣東話。

「你覺得點呀?有無邊度骨折或受傷?」

「我無事。你地識唔識反恐部既人,我有好重要既情報要交比佢地。一定要快,唔係我驚來唔切啦。」

佑男看了那部翻側了的衝鋒車一眼。

「我唔會搵警察,我要直接搵反恐部,信我啦,我既情報可能可以救番你地成個香港。」

「頭先D無人機追你,就係為左你手上既機密?你係點樣得到架?」

之龍一邊說,一邊為電單車司機檢查有沒有骨折。

「你地唔知一個鐘頭前,佢地開始襲擊高鐵站同兩座高樓?」

「我知,唔通你有份。」

佑男以看不起的眼神說了這句有骨的說話,之龍示意他閉咀。

「我相信你右腳同右手都斷了,一定要等救護車來幫你。」

之龍從背包中拿出一個小型的盒子,按了幾下,便坐在路邊。

「我地要叫人來幫手啦,我地係度等,佢地好快就到架啦,頂住呀兄弟。」

電單車司機點了點頭。

「唔・・・該哂。」

之龍剛才重新啟動了他的個人追踪訊號,自從他在上星期出走了反恐部,他便運用這個在鴨竂街買的非法裝置將訊號關掉,現在他只希望反恐部可以盡快找到他,讓他可以重投反恐的工作。這次的危機讓他重新找到生存的動力和意志,燃起找回Chloe的希望。

「頭先個的士司機呢?」

之龍問佑男。

「佢好似話要接個女放學,頭先揸走左佢部的士啦。」

就在這時,一架紅色的士經禮頓道駛向黃泥涌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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