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傍晚,西天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緋色薄沙,薄沙之中隱約透出幾分淡藍色。淡藍混和着幾分鵝黃,鵝黃中又透出一道白虹,滿天滿地盡是綺麗霞光流雲,美得不似在人間。
 
  隨着夕陽西下,帝城內的人潮漸散卻,街上行人匆匆往家趕去,萬家燈火陸續燃起,與天邊落日相映如輝。城南裡一條偏僻的大街上卻熱鬧了起來,街上立着一座高樓,樓高五層,正面臨街。樓外掛起了盞盞朱紅色的燈籠,別有一番景致。
 
  樓內滿堂熱鬧非凡,廳上設有一台,台中數道窈窕身影揚袖起舞,台下男子或飲酒或說笑,臉上均帶幾分醉意,也不知是為佳釀或是為紅顏。
  此時五樓一處雅間裡,一紫袍男子半倚在軟臥上。他枕於一黃衣女子的腿上歇息,身側又圍着三﹑四名女子。她們有的捶着腿,有的為他按摩,女子或嬌俏或美豔或清麗,各具特色,唯一相同的是她們同樣袒胸露臂,滿室春光旖旎。
  
  黃衣女子蔥段般的五指於男子額間輕按,滿目依戀痴迷,本是一輻郎情妾意融洽相處的美景,但二人所說的話卻大煞風景——
  「二少,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哦?」被喚作二少的男子仍舊閉着眼,似是在享受女子的按壓。




  「劍已從兵器庫盜了出來,送到了永樂公主手上。」女子頓了頓,目光自二少臉上移走,望向窗外天色,又道:「算算時間,永樂公主應該在路上了。」
   二少聞言睜眼,映出一雙罕世的茶色眼眸,清如天山雪水,淨若朗朗晴天,眾人只覺心神一陣蕩漾,紛紛停住了動作,這眼神實在太明太亮,彷彿世間萬物在這雙琥珀之下均無所遁藏。
 
  那雙琥珀圍視一圈,最終落在黃衣女子的臉上,聲音清冷中帶一絲魅惑,「雲柔,此事你辦得很好。」
  「二少謬讚了。只要是二少吩咐的事,奴家定當歇盡全力完成。」雲柔的臉倏地發燙,一雙水波瀲灩的美目直望着二少。二少自她懷裡坐直身子,兩指支起了她的下巴,在眾人既驚且羨的目光中,於她額間落下一吻。
  聲音又輕了幾分,似情人的夢囈,教人不自覺的沉醉在其中,不得自拔,「待二少歸來,定當好好賞你。」
  「二少,奴家也要。」
  「二少,此事奴家明明也鼎力相助。」
  在滿室鶯聲燕語中,窗外傳來一陣哄動聲。二少起身步向窗台前,垂眸望去,街上一道紅影策馬飛馳,惹得街上行人驚呼奔走,爭相躲避。
  那身紅衣隨風飄逸,跨下駿馬身色澤通紅,在漫天落霞中背光而馳,整個人如一隻浴火鳳凰,美得驚心動魄。




 
  女子怒馬鮮家,腰間別着一杵雪色長劍。二少瞧見那柄長劍,眼內似有甚麼一閃而過,回身望向滿室佳人,綻開了一抹笑容,「本少走了。」
  話音未落盡,眾女皆「啊」一聲驚呼,二少已從朱欄上輕輕一躍,如同飛燕般飄然而下。
  「二少莫走。」有女如夢初帶着無盡的眷戀追上前去,但見衣袂紛飛間,二少已經瀟灑着地,他再回首,目光再度在眾佳人面上一一掃過,才轉身跟着那道紅影步去。
  滿室的佳人全靜了下來,一雙雙含着癡戀的眼睛直送着二少離開,如同被妖靈鬼怪勾走了魂魄,久久未能回神。
 
  半刻鐘後,城西外半里的近郊某處廟宇內。
  這座廟的香火不算鼎盛,入夜後更是寂靜。此時夜幕已然降臨,廟裡沒人點燈燃香火,廟外明月未現,顯得有幾分昏暗。
 
  廟內一個紅衣少女正愁眉苦臉的席地坐着,時而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時而把玩着手裡的雪劍。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皇甫嫣。她風風火火地從宮裡跑了出來,走的時候只想到要尋把好兵器,便從御書房摸來了這把雪劍。
  皇甫嫣低頭望着手裡的劍,白色的劍柄上繡着一彎雪玉壁月。伸手一抽,長劍出鞘,拔劍聲如疾雨撒落冷潭般清淺。劍身如白瓷般光潔無瑕,清亮得如霜似雪,又彷彿青蛇般的寒芒四現。清風輕拂,吹起了她幾縷青絲,青絲尚未觸及劍鋒,已被劍氣斷成兩半。
 
  皇甫嫣臉上流露出驚訝,這把劍是從御書房裡摸回來的。她只想到,若當真跟卓大哥在外面生活,也能把這把劍變賣以資度日,這樣隨手的一摸,居然摸來了這麼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劍!
 
  唉!皇甫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自己愚笨還是聰明。她想到要拿把好點的兵器防身,怎麼沒想到要帶盤纏跟糧食呢?這下可好了,說不她還沒見到卓大哥便先餓死了!
 
  說起卓大哥,午飯後爹爹許她與卓大哥私奔後,她便立馬跑去找卓大哥了。她雖恣意妄為,但終歸是女子,有些話她當真講不出口,所以她寫了一封信給卓大哥,裡頭全是自己的真情實意,還約卓大哥在城西的這間廟裡相見。
  其實她一出宮門就後悔了,她平日裡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實最膽小了。這廟位於皇城近郊,平日裡也鮮少有人來參拜,再加上已然入夜,路上莫說是人影,連鬼影都沒半個。四周烏燈黑火,冷風習習,在加上背後放着一尊尊鬼神佛像,那一雙雙眼睛直盯着自己看,怪嚇人的。
 
  唉!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到宮外生活,頂多是圖個新鮮罷了。在外頭流浪,哪及高床軟臥舒適啊?她這樣衝出皇宮,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卓大哥對自己的情意。若卓大哥真的尋來了,她便同他一起回宮,今後在宮中當一對快活鴛鴦。
 
  此時正值春季,夜裡的春風還是有幾分寒涼,惹得皇甫嫣一陣雞皮疙瘩的,總覺得心裡毛毛的。她怕得不敢回頭,只好直直看着廟的大門,門外栓住她的小棗馬,心裡想着有馬相伴,她也非孤身一人。隨即又想着,卓大哥如此神勇,若知道她拿一匹馬來壯膽,不知道會不會嫌棄她﹑笑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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