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食咩?」他一如既往的問。

「你決定啦。」我說。

他又一次二話不說的走進上次那間台灣餐廳,正好也是我心裡所想的。我們隨意坐下,他點了跟上次一模一樣的套餐,我也是。

「呢間台灣野都幾正宗。」我說。

「係啵,你成日去台灣嘅?諗諗下好似見你次次旅行都係帶台灣手信。」他說。



「係,我有假期就過去搵我啊媽同細佬玩。」

「哦。其實,你有冇諗過跟埋佢地過去台灣?」他問。

「都有諗過,不過嗰陣我Year 1,又想起香港讀埋大學。其實,自己一個人生活都幾好,冇人管。」

「都係嘅,自由自在。」

滿桌子的台灣菜,牛肉麵、滷味、鹹酥雞,讓我想起身在遠方的媽媽和弟弟。嘴裡台灣的味道,讓我想起上個假期一家三口的短旅行。他們過得好嗎?有想念我嗎?現在在做什麼?



可能,他們這個時候也在吃飯。

於是,我拍了一張食物的照片,發送給弟弟。

「吃得真香。」他很快回覆。

他傳來一桌家常菜的照片:媽媽的拿手菜蝦仁炒蛋和糖醋排骨,還有蕃茄薯仔湯。好懷念以前一家三口的日子。

「食飯喇。」



每天的晚上七時,媽媽總是囉嗦的催促我們出來吃飯;九時就叫我去洗澡,每天也是分秒不差的。那時候,我心裡總是埋怨,為什麼一切都要這樣準時?

直到後來,開始沒人管的大學生活,大家都認為終於擺脫枷鎖的生活。

偶爾,我會獨自在四面牆的房間裡,坐在電腦前。顯示時間跳到晚上七時正,不知為何不餓但老覺得要吃點東西,然後我會不自覺的閉上雙眼。

「食飯喇。」耳邊忽然隱約傳來熟悉的聲音,真實得像從那狹長的走廊盡頭傳來,好像還能隱約聞到飯菜的香氣。

我不情願的睜開雙眼,然後拿起一個杯麵。

沒人管,是當下的幸福。可是,有人管,也是另一種幸福,是遠去了才發現的幸福。

那天是星期六,天色整天都是昏暗,灰濛濛的天空仿佛模糊了我的眼睛。雲層明明已經如此厚重,卻累積了一整天還是沒有落下一滴雨。

現在才五點多,我分不清到底是灰雲擋住了太陽,還是天黑了。



「行啦。」Ken兩手空空的說。

「你地又一齊走啊,今日去邊啊?」坐在辦公室的Katherine問。

「係啊,有啲野要做。」Ken沒有停下來的回答。

走到那低調的黑色私家車,我自然的打開門,坐上去然後扣好安全帶。

他瞄了我一眼,然後說:「我地出發喇。」

我點點頭。

此時,我腦海只是想著等一下看到他,我該說什麼?



我想起上一次他擋著門口的情景:

「我點都係你老豆,你冇理由見死不救啊?你唔比錢我,我真係會餓死。」他死抓著我的手腕不放,然後用身軀攔著門口。

「比錢你,你攞我啲咪又係攞去賭,唔好賭喇老豆。」我懇求他,然後用力試圖甩開。

「我應承你,唔會,真係唔會,我唔會再賭。」他歇斯底里的哀求。

我們就這樣糾纏了十幾分鐘,最後我還是心軟了,從錢包裡拿來幾百塊。

後來才知道,他早已問過其他親戚借錢好多遍,他們也見慣不怪,只會統一口徑拒絕。所以,他走投無路就來找我。

「你諗好陣間上去講咩未?」Ken問。

「唔......」我還是很不安。



「陣間無論發生咩事都好,我會起你身邊。最緊要唔好驚,唔洗怕。」Ken說雙手搭著我的肩膀,雙眸堅定的注視著我的雙眼,彷彿為我注入勇氣。此時就像拳擊比賽裡面,教練跟學員上場前的打氣一般,場上的射燈早已亮起,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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