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他又再次提起這件事。

那天回到家裡,Ken早已回來,電視播著Youtube,他靠在梳化,拿著手機。

「Joyce同你講聲,Jessica話過兩日上黎。」他漫不經心的說。

「哦,細妹啊嘛,我記得啊。」我狠狠的看他一眼,還記得當天那件事。

他竟然一臉抱歉低聲說道:「唉,嗰日係我衰嘅。」





「唔好嬲啦。」他把我拉到梳化,我順勢坐下。

「算啦,都過左去。」我說。

那不過是個無聊的惡作劇,只是我太在意。我也不該放在心上。

「嗰日我都唔好意思嘅,勾起你屋企嘅事。」我說。

他很少提及家人也是有自己的原因吧。





「其實冇咩,我本身應該同你坦白。」

「細個嘅時候,啊爸、啊媽成日都鬧交,成日都話要離婚。啊公好早病死左,咁啱啊嫲平時又冇乜嘢做。於是,我啊嫲接走左我。自我懂事以黎,就已經同啊嫲住,由細到大都係啊嫲照顧。」

「其實都冇咩。」他平淡的說。

「好彩嘅係啊嫲好早生我老豆,而我啊媽又好早生我。哈哈,以前細個家長日嗰啲,個個同學、其他家長都以為佢係我啊媽。」

「估唔到你屋企都係有啲故事。」我說。





然後想起那次他陪我上父親的家。也許,他這麼盡力幫我,是因為同病相憐。

我又想起那天他大罵我父親。

「你有冇盡過老豆嘅責任?」字字鏗鏘有力。

可能,這是他多年來收在心底的話,一下子投射到我不負責任的父親身上。

「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啦,大家都係啦。起碼宜家都冇穿冇爛,算係咁啦,哈哈。」他苦笑。

我們兩個的家庭都談不上完整。

或許,我們都是被上天眷顧的孩子,就這樣平安的長大過來。
我有一個壞習慣,晚上常常沒有關燈就在床上睡著了,一覺睡到清晨的五六點驚醒過來,才爬下床把燈關掉。





這個習慣是在大學四年養成的。

我曾經也是那些要關燈才睡得著的人。剛搬進宿舍的時候,我睡覺前總是看見Suki還坐在書桌前,她一般都比我晚睡。我以為她在忙,於是就沒有關燈。

「喂,你陣間熄燈。」以前睡覺前我總愛這樣說,然後把被子蓋著自己的頭睡。

後來,Suki晚上不是坐在書桌前,她把電腦拿到床上,時而坐著,時而躺著的忙著;更誇張的是她會做著做著就睡著。

然後我清晨突然醒來,發現燈還亮著。她舒服的躺在床上,電腦就放在一旁。此時,我才把燈關掉。

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開著燈睡覺。

最有趣的,莫過於同層的人以為我們總是通宵趕功課,見到我們的時候會問候幾句,擔心我們的身體。

「你地好chur啵,見你地成日四五點仲未訓嘅?」





「其實我地唔記得熄燈。」這句話說起來實在太白癡了吧。

「哦,係啊......趕assignment啊。」Suki總是這樣敷衍帶過。

後來,人們都以為我和Suki是那些披星戴月chur gpa的學霸,卻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真相。

搬到新家,自然也把習慣搬過去。
忽然,一個星期天,我如常起床,房間裡卻是漆黑一片。

詭異的是,記憶中我沒有清晨下床關燈。

「我明明冇起身熄燈啊。」我心想。

我拿起旁邊的手機,看到上面顯示:11:30。





於是,我爬下床,打算出去先梳洗一下。

「喂,早晨啊。」我一打開門就聽到客廳傳來Ken的聲音。

Ken的聲音好像提醒了我,難道是他幫我關燈?

「啊,早啊。」我自動回應。

「喂,留左早餐比你。」

「哦,多謝。」我睡眼惺忪。

「你......尋晚係咪幫我熄燈?」





「你係咪成日都唔熄燈訓?」

「係,我慣左,嗰時住Hall已經係咁。」

「其實呢,我留意左成個月,凌晨三、四經過你房門口都見到門縫透光。今個禮拜開始我已經幫你熄燈。乜你今日先發現咩?」

難怪這個禮拜連續幾天起床總覺得不對勁,但總想不出奇怪的地方。

「你都真係幾奇怪,開著燈訓,咁樣點訓到嫁?」他一臉疑惑。

「我都唔知我係點訓得著......不過呢幾年練成左......」我想。

「我忍唔住手入去幫你熄左佢。」

我腦海只是幻想Ken打開門,然後清楚看到我恐怖的睡姿:「姐係佢入左我房?睇到我訓覺個樣?唉,一定好樣衰喇。」

「你係咪唔鍾意我幫你熄燈?我以後可以唔理。」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

可是,有人幫手關燈也未嘗不是好事,畢竟開燈睡覺是我想戒掉的習慣。這些日子的睡眠質素不太好,可能跟開燈睡覺有關。

「唔係,唔係,唔該你就真。」我馬上澄清說。

「你啊,唔好開著燈訓喇,對身體唔好啊。」Ken苦口婆心的說。

「對身體唔好」這像媽媽囉嗦的話,此時卻有點窩心。自從住在宿舍以後,好久沒有人關心過我的身體。

「唔唔,我盡量啦。」我敷衍應對。

「咁我以後路過幫你熄左佢啦。」

「好,多謝你。」

「小事姐。」

從那天起,我沒有再在清晨突然醒來。每天醒來,房間的燈都是關著的。

從那天起,我有了新的習慣,習慣有人為我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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