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大約十分鐘了,八婆珍一句話也沒說,目光依然呆滯,要不是她偶而會夾菜放進口,我大概會以為她是一個在日本賣數十萬日圓,像真度極高的的吹氣娃娃。

  「喂,Jenny好似真係醉左喎。」阿陽跟我悄聲說。

  她只是喝了幾杯就醉倒,算是阿陽的意料之外。她好歹也是外國人啊,又有誰會想到,她的酒量會那麼差呢。

  「係呀,咁點呀。」

  「最衰阿晴係度啦。如果唔係,一早帶左佢去爆房啦。」



  不奇怪。在夜場「執屍」似乎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我白了他一眼,然後離開了飯桌,倒了一杯水給八婆珍。

  「飲啦。」

  雖然她接過了水杯,但她沒有喝水的意圖,阿陽也順勢表現了關心,同樣的,她還是沒什麼反應。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理會她,繼續打邊爐去。

  八婆珍嘛,似乎是那種喝醉了就默不作聲的類型。

  我斜眼瞄了一下八婆珍,不說話的她,看上去竟然會那樣優雅、那樣動人。要不是她滿腦子黃色思想,要不是她經常發神經,要不是她是一隻吸血鬼,我想,我一定會愛她,愛得死心塌地吧。



  算了,不要胡思亂想。當務之急,是把她推給阿陽,讓她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就在這個時候,阿晴夾了一塊肉給阿陽。

  「食啦。」阿晴笑著說。

  「唔該。」

  因為他們的關係是情侶,所以阿晴為阿陽夾肉,這樣的舉動,完全符合常識和情理。可是,我又怎麼會想到,如此平凡的一幕,竟然會觸發起一連串的麻煩。



  果然,我是不應該因為八婆珍短暫的沉默,而鬆下一口氣。

  「嘻嘻。夾菜?好呀。」

  八婆珍突然傻笑起來,然後,一個勁的從鍋中夾了些東西進我的碗裡。她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我還沒回過神來,碗裡便裝了一半豬肉。我知道,那些豬肉是我不久前下的,看上去仍有點血淋淋的感覺。基本上稍有常識的人,也應該看得出這些肉還沒熟呀。這是豬肉啊。是比雞肉和牛肉多寄生蟲的肉類啊。

  「喂,搞乜呀妳……」

  「車仔,食丫。」

  八婆珍滿臉笑容,看上去很耀眼,我想她大概也並非存心害我的。夾了肉後,她還在笑咪咪的看著我,看來我不把肉吃掉,便無法甩身。

  正當我以為氣數已盡的時候,符見藥突然發聲。

  「喂,咪住。」



  聽到了符見藥的聲音,我的心情無比澎湃,激動得想要緊緊抱著她。是了。符見藥一定是來救我的。她一定也有察覺到,那些肉是未熟的吧!

  「車仔一次過食咁多肉唔健康呀。」

  嗯。說得好。我在心裡為符見藥喝采。

  「咁樣,佢要食返啲菜中和下。」

  嗯?這是什麼意思?我別過頭看了一看符見藥,只見她也夾了一撮紅色的菜,放了進我的碗裡,填滿了本來半滿的碗子。

  我剛才說她夾給我的菜是紅色的,是因為,那些菜是來自鍋的另一端,麻辣湯底(大辣)。

  在此,可能要稍微交待一下,其實,我是完全吃不下辣的人。只是,在場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是喜歡吃辣的傢伙,為了滿足所有人,這次的打邊爐理所當然的用上了鴛鴦鍋底。



  「喂……會唔會太多呀……」大概我的表情,已經僵化。

  「你試下唔食呀,我一定會嬲你一世。」符見藥鼓起腮說,但雙眼好像隱約帶著期待。

  喂。搞什麼。這是什麼狀況?明明符見藥也知道,我是不能吃辣的呀。

  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啊。

  我試著向阿陽求救,但阿陽只是酸溜溜地說:「車仔,有兩個靚女夾嘢俾你,你執到啦。」

  就這樣,我成為了全桌的焦點,所有人也等著我把碗裡的東西吃掉。如阿陽所說,有美女夾菜給自己理應感到幸福,但遺憾的是,碗上是吸收了大量麻辣精華的白菜,碗下是充滿野生味道的豬頸肉,不管是哪個,也會讓我上吐下瀉個幾天。

  「哈哈,符妹,你估下車仔食邊樣先?」八婆珍說。

  我心裡暗暗罵著八婆珍,她這樣一說不是又添上更多麻煩嗎!我看了一眼符見藥,她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看來不單是吃下,連吃下的次序我也要好好顧及了!



  我看著碗子,欲哭無淚。

  但是,不吃不吃還須吃,我張開嘴巴,把碗裡所有東西扒著口裡。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菜的辣味蓋過了生肉的口感,但那些菜實在太辣,我在之後灌了好幾杯水,才勉強把辣味平息。

  「唉。」

  正當我以為把危機解決的時候,八婆珍又再出招,她把筷子插進鍋裡撈了幾下,然後又夾了一塊肉。

  又想來嗎。經過剛才那陣耽擱,那塊肉已經熟了,所以,應該不像剛才那樣那麼糟糕吧。可是,我低估她了。這次的夾菜攻擊,是更強大的攻勢。

  「車仔?啊……」

  她把肉放在我嘴前,很明顯,就是要餵我吃肉嘛。



  「喂!好囉喎!」符見藥突然怒不可遏的指著八婆珍。「妳點可以咁傷風敗德架!」

  「吓?咁深既成語,我唔明喎。」八婆珍嘴是這樣說,但那副輕挑的表情早已出賣了她。

  「你又唔係佢女朋友,點可以咁樣餵佢食嘢架!」

  「係囉……」阿陽輕聲說,但他看上去好像妒忌得想把我殺掉般。

  「喂……你地唔好同佢計較啦,佢飲醉左呀嘛。」我傻笑了幾聲,希望籍此打圓場,但用途好像不大。

  不知道是否因為八婆珍喝醉的關係,還是因為她不熟悉運用筷子,就在這個時候,放在我嘴前的肉掉下了,不偏不移的,掉在我的重要部位上。

  「呀,好熱呀!」

  畢竟只是一小塊肉,我的生育能力是不會因而受到影響,只是我的褲子難免就此報銷。正當我以為我可以用一條褲子的代價解決這次的打邊爐風波時,八婆珍的變態,卻在這個時候覺醒。

  因為她喝醉了,所以她的行為,更加旁若無人。

  「呀,我幫你抹返啦……」

  她爬進我的跨下想要把污漬抹走,但是,另一隻手,卻不規矩地觸碰我的下體。

  這是什麼AV情節嗎。

  還好桌子擋住了那決定性的一幕,我不待符見藥和阿陽發聲,就一拳打在她的腦袋,阻止了她的侵犯,而八婆珍,也似乎支持不住,終於不省人事了。

  「呀,Jenny醉左,我抬佢入房休息先,你地慢慢。」

  我把Jenny抬進房間裡,順便換掉褲子,然後若無其事跟其他人打邊爐。自Jenny不在之後,我們的打邊爐也回復正常,不一會,晚飯亦告一段落,來客在進食後也識相地幫我洗了盤子才離開。

  「頭先你有食我夾俾你既菜,算你啦。」

  這是符見藥在離開前說的。我不知道她在生氣還是在高興,但她的腳步看起來挺輕快的。

  「喂,車仔,我遲啲會搵你搵得密啲,到時你要幫我呀。」

  這是阿陽在離開前說的悄悄話。不消說,在不久的將來我大概要為他穿針引線而勞碌一番。

  「遲啲見啦,車仔。多謝你招呼我地。」

  這是阿晴跟我說的道別。她的道別沒有任何機心或含意,是最平凡不過的道別。

  「啪噠。」

  大門關上意味所有人的離去,我深深吁一口氣。這次的危機,終於勉強得以解除,代價,是一條Levi's牛仔褲和患上腸胃炎,三天無法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