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絕醉樓殺局】

當一老一少趕到東海山海城, 已是兩天後的黃昏,只見城中一片蕭條,頹垣敗瓦,就像給戰火蹂躪,與熱鬧興旺的望海城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兩人站在城中高處向南望,正正看見一座聳立於江邊的高樓,放眼看去,那是一座普通得很的石樓,樓高七層,樓身雪白,每層有數扇青色窗戶,樓頂安有數座銅鐘,遠遠看去,絲毫不像將軍府第,反而像是隱居山林的逸士居所,藍傲看着不禁冷笑道:「獨孤問貴為皇御八龍、掌管東海兵馬的鎮東將軍,當日東海岸邊的潘副將助紂為虐,正所謂望其士而知其主,想不到他的府第卻像是隱士居所一樣,沽名釣譽!」

雷飛看着絕醉樓,呆呆出神道:「怎會這樣?這是你不懂獨孤問,亦不知道他為何要當皇御八龍,你要記着,進樓後不論何事,沒有我的指示千萬不要出手。」

藍傲見雷飛神情嚴肅,即應道:「好吧!」

兩人到了絕醉樓下,雷飛即對門吏說:「你告訴獨孤問,就說雷飛要見他。」





那門吏知道來人是飛雲寨寨主,即慌忙進內通報,未幾,即有兩人出門迎接,一人年方二十,頭戴文士巾,身穿灰白布衣,眉清目秀,臉上還有少許稚氣,一臉恭敬。另一人年逾四十,身穿皇廷軍服,身上或金或銀,粗眉大鼻,雙目充滿殺氣,傲慢非常,那文士打扮的青年一見雷藍二人即弓身道:「雷大寨主及這位公子,歡迎歡迎,獨孤將軍正有事在忙着,便差我們先出來接你們進樓,兩位請。」

藍傲問:「兩位是?」

那文士即賠笑道:「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忘了自我介紹,我乃將軍書僮善書,這位是將軍副將馬將軍。」那馬將軍重重哼了一聲,似是不滿二人聽見他大名的反應。

雷飛問:「善兄弟,快領我們到樓中見獨孤將軍吧!」

那馬副將怒哼一聲,喝:「你算什麼東西!獨孤將軍要我們親自出迎,你應該要千恩萬謝,還要馬上見將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藍傲見這人倨傲非常,想起當日潘副將追殺弱小,不禁怒不可遏,正要發作,殊不知雷飛竟賠笑道:「好好好!是姓雷的不是,請馬副將恕罪。」

那馬副將又哼了一聲,那善書見狀即道:「兩位不要吵了,請兩位先到偏廳稍作休息,我再去請將軍出來。」

當下領了兩人進樓,藍傲一邊跟兩人走一邊看了看樓中佈置,只見每一層佈置極為簡約,只有一大廳及數間木房間,比較奇怪是每一層大廳都有一單字字畫被一柄劍釘在牆上,四人一直走到了第六層,雷飛突然問:「獨孤將軍住在第七層?」那善書微微一愕,答:「對呀,獨孤將軍現在住在第七層。」

那馬副將嘀咕道:「也不明白獨孤將軍在想什麼,一起始不住在最高一層,到這半年才住了進去。」那善書忙道:「將軍自有用心,兩位請。」雷飛默然不語,藍傲卻看見第六層也有一幅字畫,寫着一個「心」字,卻未給劍釘着,藍傲看着心下暗暗納悶。

善書帶兩人到了偏廳,即說:「我們這就去請將軍過來,兩位稍候。」待兩人走後,藍傲突然說:「那善書是一等一的高手,而那馬副將卻是名膿包。」雷飛聽後微微一笑,只說:「還有呢?」





藍傲說:「那善書在隱瞞,獨孤問原本就住在這一層,是近半年才因某些原故到了第七層。」

雷飛好奇問:「為什麼?」

藍傲說:「那獨孤問似在練劍,我推斷這裡每一層都代表着他劍道一個境界,當他超越了那境界,就會把劍插在那層字畫,然後往上一層挑戰,這一層的字畫並沒有給劍插着,證明他還未超越第六層境界,所以他還是住在這一層。」

雷飛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對!很好!很對!」然後站起身,一掌擊在門上,只見門不動,門外卻一聲慘叫,藍傲暗忖:「隔山打牛功夫?」雷飛已推開大門邁步而出。

大門一開,前方即有數十小點漫天射來,雷飛腳步不停,輕描淡寫將手隨意一掃,漫天箭雨即盡數落下,藍傲隨後而出放眼一看,只見他們已被黑壓壓的士兵重重包圍,佔滿了整層,而帶隊的竟然是馬副將,他一見雷飛如天神般出場,即大喝道:「快!快!將他們擒住!」

雷飛從容不迫對藍傲說:「獨孤問不在,可以動手!」藍傲笑了一笑答:「等大寨主這句說話很久了!」隨即劈手抄起一枝斷箭,「貫日」而出,「噗」一聲釘在數丈外的馬副將眉心,那馬副將還來不及慘叫,已翻身倒下。雷飛乘馬副將倒下士兵亂成一團,捲起枱上布子於身前急旋,枱布即如一面大盾牌,為他們盡擋羽箭,這時藍傲飲血刀已出,際起「斬電」,極速於士兵中斬開了一條血路,殺得性起之際,突聽雷飛大喝一聲:「走!」藍傲感到自身給一手憑空拉起,雷飛已一拳轟開在他背後偷襲的一掌,這一掌毫無聲色、毫無先兆,看準他殺敵分心,注意力分散之際,一出掌便到了他後心,出掌人功夫之高、心計之毒可見一斑,到兩人翻身到了梯間,才發現出手偷襲的竟然是書僮善書!

那善書一擊不中,也不強攻,只妖裡妖氣的看着他們,直教藍傲毛骨悚然。雷飛也不打話,只拉着藍傲沿梯間走上第七層暫避。雷飛只道:「那善書功力比我想像還要高,不明道理跟他及眾士氣廝殺大不化算,還是先找獨孤問!」

兩人到了第七層,卻給眼前景象弄得呆住了,因為第七層的佈置跟剛才六層完全不同,整遍樓層竟栽種了大片草地,地上插滿形形式式的利劍,簡直就像是走到了田園一樣,遠處望去,隱約看見數條人影,兩人立即走近一看,卻見有三人,當中只一人站着,其餘兩人則坐着,藍傲再仔細一看,發現站着的竟然是那冷峻的顏天衣,而地上坐着的竟然是顏平及顏彩衣兩父女,只見顏平臉色發白,灰衣上有數朵雲狀血漬,明顯受了重傷,顏彩衣則雙掌抵着父親背項助他運氣,眼中泛淚,滿臉憂心。至於顏天衣,雖然手裡拿着家傳寶刀銀月,但白衣血跡斑斑,完全沒有以往對敵那種輕鬆自若,明顯受傷非輕。





雷飛見狀哈哈大笑:「顏平呆子,你已一把年紀,還是中了敵人奸計。」雷飛雖然故作輕鬆,實則心底大吃一驚,要知道顏平武功之高,未必在他之下,再加上個顏天衣還是陷於苦戰,敵人實力之強實是非同小可,雷飛當即向藍傲打個眼色,着他小心防備。

顏平聽見雷飛聲音,臉容先是一愕,然後半喜半憂,顏天衣見兩人到了,即大喊:「當心!敵人懂操控之術,獨孤將軍正受其操控。」雷藍二人聽後一愕,忽覺勁風急來,草地半空竟有一青衣人快速攻向顏天衣,那人身處半空,身子卻宛若隨風飄逸的小草,無跡可尋,而且劍勢連綿不絕,毫無空隙,以顏天衣之能亦只能僅僅守住。

雷飛見狀肅容道:「是獨孤問,還有他的佩劍『孤王』!」

顏天衣使用的正是弒天刀法,一柄銀月泛起段段銀光,勉強擋住半空的獨孤問。藍傲見狀心底驚駭不已,因為他知道顏天衣的功力,他親身領教過、感受過,但現在卻給這獨孤問攻得只能勉強守住,那獨孤問的劍術可想而知。

雷飛嘆了口氣,對藍傲說: 「那顏小子武功已相當不俗,可惜他面對的是獨孤問,就是他老子親自出手,恐怕亦沒有多少勝算。正如你剛才觀察,獨孤問當年以其天縱之才創出絕劍訣,共分七重劍訣,依次為「天、地、神、氣、意、心、劍」七重,獨孤問當年練成了首四訣,已可劍敗當年劍術七大名家和五大劍派,雖然最終敗在斷秋月劍下,但他的劍術幾已無敵天下,現在看來他已悟了第五重「意」訣,正參透第六重「心」訣,他的劍法到了什麼境地已無人知曉。好!我已很久未遇到這種份量的高手,藍兄弟,我要全力出手擋住獨孤問,把握時間,跟顏小鬼去找出敵人,破去他的操控之術!去吧!」

藍傲只覺眼前一花,眼前的雷飛已不見了,卻聽見半空爆出一道雷鳴,只見雷飛已到了獨孤問身前,猛地向他一拳擊出,口中大喝:「哈哈!獨孤問,就讓我領教你的絕劍訣!」那青衣人見雷飛出手快若奔雷,一時給迫得抽劍飛退,再與雷飛於數丈外鬥了起來。藍傲於遠方看着,只見青衣人身影忽快忽慢,劍光流轉,鬼神莫測,而雷飛更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只遠遠看到一電光到處遊走,電光每與劍光相交,半空即爆出悶雷響聲,藍傲這時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多麼幼嫩。

藍傲乘兩人鬥得激烈,閃身到了顏天衣身旁,見他白衣不斷有血水滲出,明顯傷得很重,顏天衣見藍傲望着自己,不禁苦笑道:「哈…哈…藍兄見笑了,給你看到我家的狼狽相。」





藍傲問:「顏兄,乘大寨主敵住獨孤問,我們要找出敵人破去他的妖法!」

顏天衣看了看雷飛及獨孤問兩人,不禁搖頭道:「獨孤將軍果然厲害,亦只有雷大寨主才能招架得住……」

藍傲問:「事情到底……」

顏天衣咳了兩聲說:「事情實在太曲折離奇,我們邊走邊說,但先要找到那叫善書的書僮,他就是懂操控之術的妖邪。」

原來當日顏天衣回到顏門,將斷秋月的消息告訴顏平,顏平一聽見非人者的消息,即跟顏天衣聯袂到了絕醉樓,殊不知到是來到了,門吏卻說獨孤問閉關練功,不見外客,並着顏氏父子離去。當他們灰頭土面走到東海山海城,竟驚見士兵到處搶掠,殺害平民,兩人出於義憤,便出手擊退惡兵,並擒獲了一人,一問之下,發現獨孤問竟然閉關了近半年,這半年間一切事務均由他身邊的書僮善書代為處理,據士兵所述,那善書雖然文質彬彬,但手段凶狠毒辣,軍中不少人已給他害死,而且這人妖裡妖氣,每日要士兵捉拿處女供他享樂,更於樓內建立刑房,專門收押反對他的士兵及百姓,每到晚間他必到刑房逗留至深宵,士兵們經過刑房,裡面必傳來陣陣慘號聲,叫人毛骨悚然。

顏平雖覺事情詭異,但礙於皇廷關係,也不便過問,顏氏父子於是屯在山海城,希望探聽斷秋月的消息,卻突然收到顏門飛鴿,說那顏彩衣知道顏氏父子到了絕醉樓會見獨孤問及斷秋月,竟偷偷出走,希望一睹當世一大劍客,下落不明。顏氏父子正以為顏彩衣像他們給吃閉門羹,於是走到絕醉樓外等待這俏皮女兒,殊不知一探之下,門吏竟說善書已親迎顏彩衣進樓,顏平想到士兵說善書專殺處女,此一驚非同小可,再也顧不得與皇廷關係,憑着超凡武功直闖進樓,兩人一路殺到第六層,終於於善書廂房找到了顏彩衣,而當他們推門進內時,善書竟正在替顏彩衣解下衣裳,只要顏氏父子遲上一步,顏彩衣便給毀了清白,顏平一向愛鍚女兒,待她如珠如寶,看到此番景象不禁驚怒交集,顏平盛怒之下更是全力出手,誓要格殺這妖人,殊不知顏彩衣乘顏平強攻善書時竟突然拔劍,使出彩雲劍法重創父親,猶幸顏平武功高絕,劇變下竟能出手封了女兒穴道,那善書見殺不了顏平,竟下令士兵包圍放箭,迫於形勢,顏天衣保護父親和妹子,且戰且退到了第七層,顏平稍事休息,即以玄天功助女兒回復神志,但禍不單行,原來獨孤問一直給操控之術所制,善書迫他們到第七層便是要借獨孤問之手除掉他們,這時獨孤問殺出,挺劍急攻三人,顏天衣知道獨孤問劍術超凡,於是自己拼命擋住,着顏彩衣替父親療傷,僵持之下卻給雷飛及藍傲救了他們。

藍傲聽後問:「顏兄玄天功也有一定火候,為何不以玄天功恢復獨孤問神志?」

顏天衣苦笑道:「父親能以玄天功助小妹回復神志,一是妹子受到操控還未太深,二是依仗其無匹功力,將功力經妹子天靈貫進其體內。獨孤將軍給善書操控近半年,妖術深種,實非一般方法可以去掉,而且他劍術高超,要觸其身已甚難,要以玄天功擊其天靈更是痴人說夢,你看看我就明白。」





藍傲見顏天衣白衣上血漬斑斑,疲態畢露,知道剛才硬鬥獨孤問實是出了全力,不禁道:「那就只有除去善書一途。唔……那善書操控顏姑娘時,有何特別舉動?」

顏天衣知其意,深思片刻答:「那姓善的手中拿着一封信,雙眼變成白色,口中唸唸有詞,似在作法,我看那信字跡像是出自妹子。」

​​​​​​​說着,兩人已到了通往第六層的梯間,藍傲向顏天衣微一點頭,即沿梯間向下走。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