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格嘴裡說是「我估」,可是我聽他的語氣卻是頗肯定的。
所以即使我心裡略有緊張,我仍是追問了一句:「點解你咁講嘅?」
 
「當我聽Jeffery嘅錄音嘅時候,佢經常都提到『佢嚟到呢個世界』呢個講法。我突然間諗到,如果佢係屬於呢一個世界,佢無可能會講『嚟到』。所以我喺度諗,會唔會,其實Jeffery既唔係屬於呢個平行世界,但亦都唔係嚟自我哋原本嘅世界呢?」楊格說著,然後將目光投向我,等待我把他的想法接續下去。
其實我明白楊格的意思,只是這想法未免太超乎想像,若是從未經歷過這兩天的怪事,我斷然不可能相信。
可是,就因為這兩天以來的瘋狂經歷,我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接受的了。
即使你對我說,世上有外星人、衛斯理的小說全是真的、香港未來將會實現真普選,我相信自己都不會否定這些可能。
 
所以,我就直接將楊格暗示中的推斷說了出口。
「你嘅意思係,佢係嚟自第三個平行世界?」




 
「Bingo。」楊格一對大眼睛滿意地眨了一眨。
「咳咳……我認同你嘅推測,但係點解呢件事會關我事?」我咳了兩聲,追問了一句。
「你曾經講過,你見過兩條你女朋友嘅屍體。本來呢件事係奇怪嘅,但以我哋而家知道有平行世界嚟講,咁有兩條屍呢件事就可以解釋到喇。因為死嘅兩個人,係來自兩個唔同平行世界、但係身份都同你女朋友一樣嘅人。咁如果依照我所講,宇宙入面存在有第三個平行世界嘅話,琴晚覆到你Whatsapp嗰個女朋友,就有可能係第三個平行世界嘅人,而唔係你本身嘅女朋友。」
 
當楊格說出了這一翻推測之後,我感到好像關於殷琳的疑團都被一道曙光所貫穿了。
這個宇宙有三個平行世界,而三個平行世界的殷琳也同時出現在這一個奇怪的世界之中。
楊格的想法非常合理,而且似乎也是唯一可以解釋到為何會出現兩道殷琳的屍體,以及為何昨晚仍然收到殷琳的訊息的原因。
所以也正如楊格所說,關鍵的問題在於,到底仍然生存的殷琳,是否就是與我乘坐同一班機來到的殷琳呢?
 




「各位乘客請留意,本渡輪即將靠岸。由於政府規定,蒲台島上所有遊客必與在下午五時前離開島上,所以最後一班渡輪將會在下午四時四十五分到達讓乘客登船,並在下午五時正開出。我們會跟據八達通紀錄核對是否所有乘客已離開島上,如若四時五十五分仍有乘客未出現在船上,我們將會在島上作出廣播。請各位乘客敬請注意。」
 
渡輪上的一段廣播將我的思緒打斷了。
「五點封島。封島封得快,一聽就有古怪啦。」楊格雙手交錯胸前,一臉胸有成竹地低聲向我們說。
「咳咳……咁點啊?得翻兩個鐘,好難查到啲咩喎。」Nic發出幾聲咳嗽,同時皺起了眉頭。
「邊個話得兩個鐘㗎?」楊格一邊說,一邊狡詐地笑著。
「你想靜靜雞留喺個島度?」我一眼看穿了楊格的心意。
「梗係啦,既然佢五點鐘封島,咁五點後呢個島一定有事發生啦,我哋咁難得跟住份手稿嚟到呢度,梗係要搵清楚啦。」楊格肯定地說。
「吓,但係佢頭先先話會點名叫未上船嘅乘客喎,點匿埋喺個島度啊?」Nic看來又開始在擔心安全的問題了。
「你唔記得咗,頭先Jeffery啲錄音嘅重點係,呢個世界嘅人好等錢洗嘅咩?」楊格又開始奸狡地笑了。




 
最後,我們用五百元及交出了我們三張八達通來收買船長。
收下錢的船長答應了會代我們用八達通偽造上船記錄,但他也再三表示即使我們五點想要上船,他也絕不會退還收到的金錢。
我們嘗試付錢再向船長打聽蒲台島上五點後的情況,但他卻說自己也從來未有機會在五點後仍然留在島上。
所以他除了知道島上的居民早在多年前已被政府遷移至市區的居屋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了。
他最後甚至反過來問我們,到底政府指定每天封鎖一個杳無人跡的小島的原因何在呢。
 
基於船長面對我們的金錢引誘也答不出什麼,所以我們也相信他對蒲台島的認知確實不多。
因此,在問話完成之後,我們三人正式踏足蒲台島。
 
今天是星期天,而碼頭上的遊人數量還好。
張目看去遠方的小沙灘,那邊雖然看到不少人群聚集,但卻未至於有並肩接踵的擠擁。
 
昨晚,當我走在這個平行世界的香港時,我感覺一切都是冷清的。
這感覺或許是出自街道上空無一人,以及店舖早已全部關上所致。




而今天當我在下午時分走過銅鑼灣和現在的蒲台島,我發現不同地方的都確實比昨晚熱烈的。
最簡單的原因,是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可是,我也同時感覺到,在這個世界之中,人與人之間都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所說的距離,既是路上的行人都各自間隔著一小段距離,讓路人之間甚有疏離的感覺;同時也是指人與人之間甚少溝通,所以形成了相處上的距離。
例如在蒲台島上,我看到遊人到碼頭旁的士多買東西的時候,全部都直接地拿著金額剛好的錢和貨物到店家面前,而店家點算清楚後,客人便會不發一言地離開。
無論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抑或是溝通中的距離,都讓我感到這個平行世界的白天時間其實同樣存在一份感覺上的冷清。
 
「喂,過嚟睇下!」楊格向正在看風景的我招手,喚我走到他和Nic的身邊。
「呢度就係我哋而家所在嘅地方,只要我哋向燈塔走呢,就應該可以望到座標指向嘅位置喇。」楊格在碼頭所設的地圖上指指點點地說。
「好啦快啲行啦,希望五點前搞得掂啦,如果唔係都唔知呢座島會點啊。」Nic率先起步出發,看來他內心依然希望避免要在蒲台島上露宿一晚。
 
如是者,我們一行三人就開始了蒲台島的郊遊之旅。
說起上一次來到蒲台島,好像已經是中學年代的事。
雖然十年前的記憶已經相當模糊,可是單憑眼前所見,在平行時空中的蒲台島果然跟我曾到過的蒲台島不見差別。




 
慶幸有Nic為我們買了一身運動套裝,蒲台島一段翻山越嶺的路倒沒有令我們太辛苦。
我們也有注意這島上有否什麼奇怪事情或黑衣人的出現,可是即使今天是星期天,這裡的遊人卻是不多,所以黑衣人沒看見一個,反倒是看見了不少在島上自由地漫遊的流浪貓狗。
所以,一路上我們算是走得相安無事。
 
就這樣,我們先後走過蒲台島上的數個景點,例如觀日亭、僧人石、靈龜石等,除了天色昏沉之外,風景尚算怡人。
這段路,也算是我們三人在二十四小時內走得最為從容的一段路了。
 
悠閒地大約走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南角咀燈塔。
「照地圖睇,呢度對出去嗰邊就係手稿座標嘅位置。」我遙望著大海,對照著Google Map的指示,卻未見海面上有什麼奇怪之處。
「如果要去到座標個位,咁我哋咪要游水出去?」Nic也正在我身旁站著一同眺望。
「未必,話哂而家未到五點,無咩特別都正常嘅。話唔定五點一到,嗰度有座嘢升上嚟都唔出奇吖。」楊格坐在燈塔旁的樓梯好整以暇地說。
「啱嘅,或者我哋喺附近兜下圈,睇下有冇咩線索先,等夠五點我哋再過嚟睇下都得。」我同意了楊格的說法,所以便與他們二人一起在燈塔附近的山路上視察。
 
我們繞著燈塔附近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事情。




即使楊格曾提出嘗試尋找會否有秘密路徑通往海上,但我們卻也未有尋獲。
當我們重新回到燈塔之時,時間就到了四時五十五分。
 
雖然我們相隔碼頭甚遠,但我們還是聽到廣播的聲音。
廣播果然播出了呼籲遊人上船的訊息,並呼叫了數個名字,只是當中並沒有出現我們三人。
我們三人相視一笑,證明金錢果然發揮效用了。
而為免封島一刻有任何突如其來的變化,我們三人早已在剛才視察時預備好藏身之處。
我們選擇躲於一堆高於我們的亂石堆後,位置既不容易被人發現,同時可以監視到燈塔那邊的情況。
 
五分鐘後,封島時間已到。
我果然聽到了碼頭那邊傳來了鳴笛的聲音,意味著本日最後一班離開蒲台島的船隻正式開出。
我留意到Nic的五官皺成了一團,讓他一對本來就像絲線的小眼睛近乎陷進臉中。
我想,他一定是對於今晚要露宿此地感到非常擔心。
 
「放心喎,我哋已經搵到座標位置,應該好快就可以翻到去本來世界。」不知為何,我脫口而出地對Nic說出了一句安慰的話。




Nic似乎也對於我會安慰他感到有點驚訝,然後向我回應了一個道謝的微笑。
 
就在這時,我和Nic同時被楊格用手肘撞了一記。
我們回過神來,看見了楊格指向燈塔方向的緊張表情,連忙跟著他向前望去。
然後,當我和Nic看見眼前的情景時,我們都心有靈犀地同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因為驚訝而發出了聲音。
 
能令我如此驚訝,是因為我看見燈塔的門打開了。
而從燈塔之中,竟爾開始相繼地走出一個接一個的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從燈塔步出之後,井然有序地分成了二人並列,四人一隊,然後沿著行山徑逐隊離開。
看著他們離開的步伐,我在心裡暗自慶幸楊格為我們所選的亂石堆是在低於燈塔的位置,所以當黑衣人們走向行山徑的時候,他們並不會留意到我們的存在。
 
大約過了三分鐘,前後大約三十個黑衣人離開了燈塔並將門關上了,似乎暫時燈塔中不會再有黑衣人步出。
於是我放下了捂嘴的手,打算輕聲地稱讚楊格作出了英明之選。
 
誰知就在我放下手的一剎那,我的嘴再次被捂住了。
可是,動手捂嘴的人卻不是我。
同一時間,我看見身旁的楊格頸上也架住了一個黑色的盒子,雖然並未知是何物,但這危險的動作也令他不敢作聲。
而由於我和楊格都在霎時間被制服得不敢發聲,所以在旁的Nic並沒有發現大家都已經身處險境,兀自繼續觀察著燈塔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我無意間從楊格頸上黑色盒子的表面反照中,看到那個在我們身後施以突襲的人的面容。
這一刻,我的腦海彷彿重重地中了一拳,衝擊得讓我完全渾忘了現正身處的險境。
即使被背後的人捂住了嘴巴,我仍是情不自禁地輕聲呼叫了一句。
 
「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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