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我們一早已經想到事情的開端與那班Flycation的客機有關,但我卻萬萬沒有料到,背後的策劃人竟然是PKXpress的負責人。
可是,我轉念一想,馬上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眼前的這個湯浩禾,也許並非我曾經見過的湯浩禾。
畢竟,我們現在所身處的是一個平行世界。
 
我將意外的目光低調地轉向楊格,楊格也向我回應了一個「靜觀其變」的反應,表示他也認出了湯浩禾。
事到如今,除了靜觀其變之外,似乎也別無他法,所以我只好平緩內心的驚訝,繼續故作鎮定地向湯浩禾走去。
 
「辛苦你哋啦。」湯浩禾等待我們三人走到桌前,維持著溫和的笑容,並將頭向我的方向問:「杜隊長,嗰個女仔位置係邊?有冇發生咩事?」
「杜隊長」,這稱呼應該是代表著我正扮演著的「杜明威」。




所以,我馬上用壓低而模糊的聲音回答湯浩禾說:「我哋留意到佢留咗喺島嘅西邊,並且留低咗喺一間屋入面,並無異樣。我哋估計,Gps嘅變異可能係信息出錯,而個女仔可能係唔想再留喺個石洞度,所以先會去咗西邊搵空置嘅屋暫住。」
這個說法,當然是我跟楊格先前商議好的解釋。
 
湯浩禾滿意地點著頭,用兩指輕拈著唇上的鬍子,緩緩地說:「嗯,咁就好,雖然我哋好耐無見,但你做嘢果然令我放心。你知啦,呢個女仔好緊要,一定唔可以俾佢出事。無咗呢隻棋,我哋就好難再向佢問到啲咩。」
聽了他的說話後,我暗自輕輕握拳,首先慶幸因為他對杜明威的不熟悉而認不出我的奇怪聲聲而放心,同時為著我們先前猜對殷琳正被監視的處境而高興。
可是,聽湯浩禾的口吻,似乎殷琳的重要性在於她是某人的要脅物。
因此,我也順其自然地想到,湯浩禾正在利用殷琳要脅的人,會否就是殷琳的男朋友周渡廷呢?
 
就在這時,楊格突然在我身邊發了聲:「總司令,咁唔知今日問話有冇咩成果呢?我哋都希望你可以快啲成功啊!」
楊格這一問明顯是按照湯浩禾的說話打蛇隨棍上,我內心對他的機智套話能力暗暗欣賞。




「同琴日一樣,佢好口硬,只不過我哋點都一定要迫到他開口為止。」湯浩禾說到這裡,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相信你哋都明白,無佢,我哋嘅『轉移計劃』好難再進一步。頭先差唔多凌晨兩點嘅時候,我哋開啟咗環球通訊嘅網絡同其他國家組織聯絡,我哋都知其他國家都對今次試行嘅『轉移計劃』充滿期望,所以呢件事絕對不容有失。」
 
湯浩禾的說話當中解釋了為何殷琳的手機昨夜會突然收到訊息,只不過,這不並是我最在意的重點。
因為,我聽到他提起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轉移計劃」。
 
這是一個即使在Jeffery的錄音中也未有提及過的字詞。
所以當湯浩禾一提出這個陌生的詞語時,一時間令我和楊格都難以接話。
偌大的純白色辦公室就這樣完全地寂靜了片刻。
湯浩禾主動地「哈哈」一聲打破沉默,然後說:「不過唔緊要啦,只要條女無事,我哋都依然有機會可以迫到佢開口嘅,話哂佢係『善界』嘅人,無可能狠心唔理女朋友。」




 
湯浩禾這段話一經說出,我感受到身邊的殷琳渾身一震。
幸好她此刻的面罩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否則我肯定她震驚的反應肯定會露出破綻。
當然,其實面罩不但保護了殷琳,也同樣保護了我。
因為當我聽到湯浩禾的話時,我內心也有著同樣的驚喜。
 
我之所以感到驚喜,是因為從湯浩禾其實已經間接地確認了被他所要脅的人正是周渡廷。
換言之,只要我們能夠把周渡廷救出來,我們就有離開的希望了。
殷琳與楊格似乎也跟我有著相似的想法,所以我們三人都低調而快速地交換了幾個眼神,分享著大家內心的激動。
 
「係呢,你哋仲有一個隊員去咗邊啊?」
也許是湯浩禾發現我們一直沒有回他的話,所以突然又向我們問了一句,打斷了我們興奮的心情。
「頭先我哋出任務嘅時候佢被流浪狗咬親,所以我哋安排咗佢喺島上面一個地方休息,我哋打算翻嚟報告完我哋觀察條女嘅結果之後,就會出去接翻佢入嚟。」我將我與楊格事先安排好的對白說出。
這段對白,其實是我與楊格精心設計的,目的是讓我們有理由合理地再一次離開燈塔,從而安全地從敵陣全身而退。
 




「哦。」湯浩禾聽了,表示明白地頷首一笑,然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並對我們笑說:「你哋都對隊員幾好喎。」
楊格在我身邊笑著回應說:「係啊,話哂都係同一隊人嘛,大家都係為咗Psyche好,互相照顧係應該嘅,你好我好大家好啫,都係靠總司令你教導有方。」
楊格這段恭維說話說得順口流利,絕對迎合了上司的心態,不愧為一個專業的保險推銷員。
 
果然,湯浩禾也聽得連番點頭,嘴角含笑,然後對我們說了一句:「『互相照顧』呢啲嘢咁深,我邊度教到你哋啊?」
此話一出,我、楊格和殷琳都是不解。
可是,我卻留意到,湯浩禾說出這句話時,本來已經相當有神的雙眼閃過了一道精光。
看了他的表情,我的心不知為何地泛起了莫名的不安感。
 
就在此刻,辦公室突然間破空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同時,原本以白色為主調的燈光一瞬間變作了充滿危險感覺的紅色閃燈。
無論是我、楊格和殷琳都不若而同地後退了一步,應該是大家同樣在心中感到了驚訝,可是誰也不敢在此刻發問發生何事,以免馬上露出馬腳。
因此,在目測超過五千呎的辦公室中,只有吵耳的警報聲不住在響。
 
「你哋真係唔講嘢?唔問下發生咩事?再唔講嘢,好快就無得講㗎啦。」湯浩禾朝著我們而笑,但笑容中不帶善意,反而有著一點嘲諷的味道。




「總司令,咁到底係發生咩事啊?」楊格確實是我們三人最處變不驚的一個,所以問題也是由他提了出來。
「做咩仲叫我總司令咁客氣啊?」湯浩禾繞過自己的辦公桌,走到我們三人面前繼續笑著說:「你哋,根本都唔係我嘅隊員。我應該無講錯啊可?」
湯浩禾的說話猶如惡毒的魔咒一樣,將我們三人原地石化,叫我們膽戰心驚得不敢動彈。
 
「我相信直到呢一刻,你哋連自己幾時露出咗破綻都應該未知。不過又唔怪得你哋嘅,話哂你哋應該連自己而家係咩地方都唔知,所以先會講錯嘢。」湯浩禾臉上的皺紋因著他的笑容而全擠了出來,讓他顯得更為老奸巨滑,「唔知我有冇講錯呢,譚殷琳小姐、楊格先生,同埋第二位嚟到我哋總部嘅,周渡廷先生。」
 
當湯浩禾逐一叫出了我們的名字時,我感到我方的底牌已經完全被揭穿了。
換句話說,這是全敗的意思。
先不說殷琳,就連平常應對最快的楊格,此時也默然無聲,看來他也感到自己的好口才也無力回天了。
 
可是,就在這時,我內心卻響起了兩道聲音。
「嗯,我哋一定會小心同埋盡力將usb交俾你屋企人。」
「你自己小心你有兩條命喺身,好緊要㗎。我哋一定會盡快搞掂然後帶埋你走。」
我記得,這是我對Jeffery和Nic的承諾。
 




我的潛意識在這個時候播出了這兩道聲音,似乎是在反映著我心底的一些想法。
我不想失信於人。
我更不想在還差一點就到達真相的時候失敗。
 
「你係為咗見到隧道口,定係走過隧道先跑到嚟呢度?」
當天Jeffery在紅隧口向我吶喊的聲音,此刻言猶在耳。
到底我是為了接近真相,還是為了找出真相並回到本來的世界,所以才出現在這個地方?
當然是為了回家吧。
既然如此,我還不可以失敗。
 
「無錯,你講得啱,我係周渡廷。」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果斷地脫去了面罩,堂堂正正地面向著湯浩禾。
對於我這樣突然的舉動,我相信身邊的楊格和殷琳都相當驚訝。
 
「我估而家個office咁樣響法,應該係代表你叫咗人嚟捉我哋啦。老實講,自從嚟咗呢個世界之後,我日日都走難咁走,擔驚受怕,我其實都覺得好攰。而家你捉咗我,一了百了,可能仲更加好。」我這時已經豁了出去,心情反而有一種卓然的輕鬆,所以竟然可以邊說邊笑了起來,「只不過,俾你哋捉走之前,我仲有一樣嘢想知道。到底,我哋講嘅嘢有咩破綻。」




 
「哈哈……」湯浩禾朝著我拍掌並朗聲笑了幾聲,然後說:「到底係咪叫周渡廷嘅人都咁有膽色嘅呢?好吖,既然呢個係你臨死之前嘅最後一個問題,我唔介意答埋你先。你哋講嘅嘢,或者喺你哋世界度係好合理,但係可惜,喺你哋而家身處嘅呢個世界入面,就一啲都唔合理。」
「咩意思?」我反問了一句。
「無辦法,一切都只可以歸咎於你哋仲未知道自己喺邊。」湯浩禾聳了聳肩,並說:「我相信,你哋已經知道呢個宇宙有三個平行世界,呢度係一個,呢位譚殷琳小姐係另一個,而你同楊格先生係第三個。而照咁睇,你哋都未知呢三個世界嘅獨特之處。」
 
話說到此,連在一旁的楊格也不禁發問:「咩獨特之處啊?平行世界唔係代表三個世界一模一樣嘅咩?」
湯浩禾笑著搖頭,並緩步地在寬闊的辦公室中走著說:「的確三個世界喺好大程度上一樣,只不過,亦都有住關鍵性嘅唔同。用我哋世界嘅術語,我哋自稱為『撒旦界』,要解釋嘅話,或者會有啲複雜。
 
但如果我用譚殷琳小姐嘅世界入面對呢三個平行世界嘅稱呼,或者你哋會容易明白一啲。呢三個平行世界,分別被稱為『善界』、『惡界』,同埋『新界』。而呢一刻你哋所在嘅呢個世界,就係『惡界』。舉個例子,以我哋平日嘅做法,如果小隊之中有人受傷,我哋會直接了當將傷者處決,所以你頭先一講話咩『你好我好大家好』,根本就已經錯哂。仲有,你之後仲話……」
 
湯浩禾所有的說話全以中文說出,但我卻完全聽不明白。
可是,當他提到「新界」的時候,我卻想起之前當我在機場衣櫃中遇上兩個黑衣人時,他們曾經對我說過一句:「原來係『新界』人。」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意思原來並非我住在新界,而是我屬於平行世界中的「新界」。
即使這一點能夠想得明白,湯浩禾的說話還是有諸多令人難以消化的地方。
例如到底為什麼會有人將自己所住的世界稱為「撒旦界」?
到底「善界」和「惡界」是如何區分呢?
「惡界」就是聚集了所有作惡的人嗎?
「新界」又代表著什麼特性的世界呢?
 
因著湯浩禾的話,我腦海中充滿著疑問。
只不過,這些疑問在這一刻都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湯浩禾現正在辦公室中一邊渡步,一邊說著關於「惡界」和「善界」的事。
 
這代表,我的計劃成功了。
我成功令他從我們身上分心了。
 
就趁著這一刻,我向身邊的楊格和殷琳比了一個「Rock」的手勢。
這個手勢,是我們進入房間之前,我跟楊格約定用作代表「動手」的暗號。
 
是的,我並不想在這個地方失敗。
我不想辜負了Jeffery的犧牲和信任。
所以,我要在失敗之前,搶先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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