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句問好,再加上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模樣完全相同的人,我一時間完全說不出話來。
牢中的周渡廷站了起來,緩步地走向了我,展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雖然我跟周渡廷相隔著欄杆,可是其實我倆現在也不過一步之距。
從近距離看著他,我更發現無論是他的曲髮、他的棕色瞳孔、或是他唇下淡色的痣,全都是跟我一模一樣的。
而在仔細地觀察他時,我發現他身上的傷口實在多不勝數,有些傷疤已在結痂,也有些傷疤正在發黑流癑,叫人側目,可想而知他在監獄中所受的折磨相當不為人道。
我同時發現,他的右手被扣上了一個鐵環,控制了他的活動範圍。
 
「唔知你信唔信,但係我一直都有預感,最後嚟救我嘅人,係你。或者應該話,係我自己。」
周渡廷一邊說,一邊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他的笑容溫柔而豁然,比起一個階下囚,這更像是一個正身處在人間樂土才會出現的笑容。




我同時留意到他的眼神,即使他所擁有的是跟我相同的眸子,但他所透射出來的眼神卻明顯地跟我不一樣。
雖然他滿身是傷,但他的眼神卻溢出不言而喻的信心與希望,而且還隱隱地散發著一股無堅不摧的意志力。
 
難怪在Jeffery這位勇往直前、奮勇戰鬥到死前最後一刻的勇士口中,會形容這位周渡廷為「希望」。
而我同時也明白了為何每次殷琳提及「阿廷」時,臉上總是洋溢著安全感和信心。
現在即使我未曾與他交流,但我單從他的外表與氣質上,已經感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巨大影響力。
 
「點解你會覺得會係我嚟救你?」我好奇地反問了一句。
「唔知呢,直覺掛。」雖然周渡廷如此說,但表情卻對自己的說話沒有半點懷疑,並說:「或者係因為,我相信能夠解得通喺雜誌入面個座標嘅人,除咗Jeffery之外,就應該只有我自己。所以,雖然唔知你會用咩方式出現,但我總係覺得我哋有機會相遇。」
周渡廷說到這裡,用一個和善的眼光看著我,他的目光令我想起此刻在地牢上方的殷琳,因為她和周渡廷的眼神中都帶有一種透徹的感覺。




 
「係呢,你就係跟住我個座標嚟到呢度?Jeffery呢?」周渡廷問了一句。
於是,我非常簡略地向他解釋了一遍我跟Jeffery相遇、Jeffery死去,然後我們如何解開他的座標數字串列並來到蒲台島之上。
當周渡廷聽到Jeffery為我們犧牲時,不禁黯然神傷。
這使我回想起當天在紅隧之中,當我問Jeffery為何要拯救我時,他其中一個答案是:「因為你係周渡廷。」
當時Jeffery的眼神之中所流露出的生死之交的感情,此刻同樣出現在周渡廷的眼中。
而他知悉殷琳正在大牢之上時,他馬上轉為了一個既期待又擔心的表情。
 
「簡單嚟講,而家我哋一定要靠你先可以離開到呢個世界。」我以這句話作為簡短講述事情經過的總結。
「估唔到,當初嚟到係為咗搵Jeffery,到頭來,就令自己反而成為俾人搵嘅一個;當初隨手喺屋企寫低嘅『異能量』座標,最後竟然成為咗你哋搵到我嘅原因;當初諗住一直唔同殷琳分享我嘅工作以免佢擔心,但最後竟然反而累佢嚟咗呢個奇怪世界。呢個世界,孰因孰果,果然唔係咁容易分得清楚。」周渡廷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




「根據湯浩禾所講,我哋嘅時間無多。所以,你唔好講經住喇,不如快啲教我點樣可以救到你出嚟,然後我哋就離開呢度,咁你之後大把時間陪你嘅殷琳啦。」我緊張地掏出手機一看,發現原來我在地牢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
時間每過一秒,我們的危險就增添一分。
所以,現在絕不是大談佛謁因果的時候。
 
「我好明白你好想走,可惜,而家嘅我俾人捉咗,身邊亦都無任何工具儀器,根本就無可能走得到。令你失望,真係好對唔住。」周渡廷平靜地向我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當我聽到周渡廷這番話時,我不但沒有感到失望,反而心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我馬上從懷裡掏出了剛才殷琳交給我的黑盒子,並將它遞到周渡廷面前。
因為我記得殷琳曾經說過,當時她之所以能夠來到我本來的世界,也是全賴這儀器的協助。
所以說不定有了這工具,周渡廷便能想出逃出之法。
 
果然,周渡廷一看見此物,臉上喜形於色。
「有呢樣嘢,一定可以走得到!」
但當周渡廷說出了這句話後,他又轉眼間沉下臉來,似是在考慮著什麼。
我見他一臉凝重,當然不敢打攪他,只好默默地在旁等待。
 




就在這時,我聽到從遠方傳來了殷琳的叫喊聲:「你搵到阿廷未啊?下面點啊?我可唔可以落嚟啊?而家外面已經有好多黑衣人守住咗個門,楊格同佢哋對峙緊,暫時都無咩行動。但根據湯浩禾咁講,我哋時間應該無多喇。」
我望向周渡廷,因為我知道現在事情的發展全在他的決定中,所以看他打算如何回應。
周渡廷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然後對我說:「你叫殷琳唔好落嚟住,同埋話佢知,叫佢等多五分鐘,之後大家都一定可以順利平安走得到。」
聽到周渡廷如此肯定的說詞,我聽了也感到相當振奮,於是馬上向著遠方叫喊著說:「殷琳你唔好落嚟住,我見到阿廷啦,但係我哋要多五分鐘,五分鐘後就走得!」
 
當我傳話之後,我充滿希望地望著周渡廷,問道:「點啊?我哋而家應該點做?」
周渡廷從容不迫地笑著,問了一句:「你可唔可以話我知,你平時嘅生活係點㗎?你翻咩工?同屋企人關係點?仲有……女朋友係咪殷琳啊?」
聽著周渡廷仍在這個危急關口問著這些閒話家常的問題,我不禁氣急得一翻白眼,並沒有打算要回應他。
可是,周渡廷見了我的反應,卻只是笑了一笑並說:「你答完我,我就教你點樣逃走。」
 
雖然我不明白他執意要在此時談天的用意,可是現在既然主動權在他手上,再爭執也是無補於是,所以我只好一口氣回答他的問題:「我而家做緊老師,教Physics,夜晚仲會做lab;我老豆喺我細個嘅時候就過咗身,所以得翻我同阿媽相依為命,所以關係算係幾好啦;殷琳係我女朋友,不過,佢已經喺呢個世界入面死咗,而我連佢係點死都仲未知。」
 
周渡廷一邊聽,一邊點著頭,臉上顯露出欣慰的笑容。
當我說完之後,他便用自己一對清澈的眸子看著我,直視著我的雙眼。
這一刻,我感到自己彷彿將要被他完全看穿我的心思意念。




 
「多謝你話俾我知你嘅人生係點,你令我放心咗好多。而家,我準備要話你知我諗到嘅計劃喇。」周渡廷一貫地氣定神閒,而我內心的緊張感也被他的態度淡化了不少,「我呢一個計劃可以保障到你哋每一個人嘅平安,但係,亦都有一個位好難處理。」
 
「即係點?」我反問了一句。
 
「呢個計劃最難處理嘅位,係關於你嘅。」
周渡廷說出這句話後,向我展示了表示等待的眼神和笑容。
從他微妙的表情當中,我完全猜想不到他將要說出的內容。
 
「我想,你同我交換。」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