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和屈元林在家中徹底地搜索過一片,證實屋內確實無人。
然而,在二十五分鐘前,「惡界」周渡廷和我的母親肯定曾經出現過在這間屋內。
換言之,他們兩個是在我們眼底下消失不見的。
 
想深一層,我的母親不可能在凌晨想要離開家中。
而且,「惡界」周渡廷突然醒來和刻意關上房門,明顯就是想要掩飾他打算離開家中的意圖。
如果他的行動是刻意作出掩飾,難道是代表他已經察覺自己正被監視?
他又是如何發現的呢?
 
當我提出這個問題時,就連呂尚志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唯一能作出的合理假設,就是「惡界」周渡廷可能發現了在窗外監視他的航拍機。
 
為了解開眼前的困局,我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開始思考著剛才整個行動的細節,回憶著到底是哪個部分出了問題呢?
又或者,剛才會否有我遺漏了的線索呢?
於是,我回想著行動的步驟,首先是穿越傳送門來到舊樓天台、放出航拍機、拍攝我家中的畫面、「惡界」周渡廷起床並離開房間、二十分鐘後我和屈元林決定出發到我家、到達我家門外……
 
慢著。
我對回憶片段暫時停播。
因為,我從「到達我家門外」這片段前,發現了一個重要但我卻錯過了的信息。
回憶倒帶到我步入大廈的一刻。




那時候,半睡半醒的保安員對我說了一句:「又係你啊周生,翻嚟喇?」
疑點,就是出現在這個問題中。
 
「又係。。。翻嚟喇?」這句話所暗示的是,他曾經見過我離開大廈。
當然,保安員所見的不可能是我,而是另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也就是「惡界」的周渡廷。
換言之,「惡界」周渡廷很有可能是在我到達大廈之前剛巧離開的。
如果我當時就察覺到這句說話的不妥當,也許我可以早一點發現問題,並能夠盡快將剛離開的「惡界」周渡廷追回來。
 
當我還在懊悔自己的大意時,「善界」周渡廷在獄中對我的鼓勵突然浮現於腦海之中:「對於呢個變化咁多嘅世界,如果每一件事都去回望、都去後悔,永遠都唔會有完結嘅一日。唯有相信『已經揀到最好』,人先會有信心走向下一步。」
是的,懊悔並沒有意義,重要的是如何走出最好的下一步。




 
「呂尚志,你陪殷琳過嚟呢邊先,沿路小心。我同屈元林而家落一落樓,我哋喺大廈地下集合。」我清楚地向手機中的呂尚志發出指示,然後便帶著屈元林一同下樓。
下樓,是為了找保安員問個究竟。
 
「嘩,周生,又係你啊?做咩成晚係度騰來騰去唔瞓覺啊?」
當我來到大廈大堂的時候,保安員正在悠然地聆聽著電台播放的粵曲,似乎已經睡意盡消了。
「你今晚見到我好多次咩?」我乘機問道。
「好似都三四次囉。」保安員不假思索地回答。
「咁我啊媽呢?」我追問道。
「嘩,你咁大個人都要嚟管理處搵啊媽?咩事啊周生?」保安員發現了我的問題奇怪,竟然將好奇心轉移到我的身上。
 
為免節外生枝,我索性爽快地說:「無咩事,我想借你部閉路電視睇睇得唔得啊?」
「嘩,周生,呢啲私隱嘢邊俾得住客睇㗎?你唔好見我成日恰眼瞓啊,我心底入面都係一個又正直又盡責嘅保安嚟㗎……」
保安員的說話聲音漸小,原因是他話說到半,我已遞給他一張「$500」,而他即馬上爽快地收錢閉嘴。
果然不論「惡界」或是「新界」,金錢,仍然是萬能的。




 
我一得手,馬上開始調較閉路電視的記錄,查看會否發現「惡界」周渡廷的身影。
「咁樣算唔算『賄賂』?真係好?」屈元林在我身邊問道。
我知道這是他作為「善界」人所以對我的做法抱有懷疑,因此我便隨便地回應了一句:「救人要緊,大丈夫不拘小節。」
聽了我這樣的回應,屈元林雖然樣子仍未接受我的解釋,但也不再多言。
 
當我還在調整閉路電視的時候,呂尚志和殷琳也來到了。
在呂尚志的幫助下,閉路電視順利調到了凌晨一點零三分,也就是我們剛來到「新界」的時間。
閉路電視的畫面一直保持空無一人的狀態,直至凌晨一點十三分。
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部升降機步進了兩人。
畫面中,一名男子正攙扶著一名婦人進入升降機。
我一看畫面,馬上發現那名男子就是「惡界」周渡廷,而他正攙扶著的那位婦人,赫然就是我的母親!
 
過了不久,升降機門打開,而「惡界」周渡廷和我母親二人則雙雙步過大廈大堂,然後離開了大廈。
在離開大廈的時候,我母親明顯全程都依傍著「惡界」周渡廷而行,看上去就像渾身無力,即使連步伐也顯得腳步浮動。




單憑畫面所見,我感覺母親的行動似是正被「惡界」周渡廷所控制著。
想到這一點,我心情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在我多付給保安員五百元正後,呂尚志成功取得了閉路電視的錄影,並將它帶回我家中繼續研究。
殷琳意識到目前事情的變化超出預期之外,所以她只是靜靜地陪在我的身旁,既表示支持,又不作打擾。
至於我和屈元林,即在商量著下一步的對策。
 
「任務出意外,應該翻『善界』。」屈元林用毫無高低起伏的字句,道出了他的想法。
確實,根據「光僕」峰會對「暮光行動」的規定,如果任務出了意外,我們理應率先回到「光僕」總部作出交代。
可是,我擔心的是若然我母親有任何不測,但我卻因為回到了「善界」而錯過消息,這恐怕會令我後悔一輩子。
因此,一時間我未能回應屈元林的提議。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屈元林與我繼續討論著去留的問題。
他執著於規定,而我則表示希望再留片刻等呂尚志研究完閉路電視,然後再視乎情況決定下一步行動,所以我倆一直未能達成共識。
 




「睇完!閉路電視無咩特別,除咗見到佢哋離開大廈,成段片都無其他線索可以見到。」呂尚志聳一聳肩,續道:「不過我頭先一心二用睇埋航拍機入面嘅小小片段,我發現當周渡廷佢離開睡房嗰一刻手上面係拎住手機嘅,只係當時太黑我哋睇唔到。咁講法,好有可能佢喺自己睡房入面已經發現咗我哋嘅監視,所以先攞定手機準備離開。」
 
「無新發現,可以走?」屈元林向我問道,再次提出回到「善界」的要求。
雖然我內心中千萬個不情願置我母親的生活不顧,但規則終歸規則,我總不能作為總司令卻沒情由地要求部下一同犯規。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向屈元林點了點頭。
屈元林會意,馬上掏出黑盒子準備打開傳送門。
 
就在這刻,我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我拿起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現在這個敏感的時間,似乎是最應該接聽陌生號碼的時刻。
 
「喂?」我帶著緊張地心情說。
「喂,係咪嗌咗Deliveroo外賣啊?」手機的另一頭傳來高亢的嗓門。
「我無喎,係咪搞錯咗啲咩?」對於竟然是收到Deliveroo的來電,我是相當驚訝的。
「你電話號碼係咪6xxx-xxxx?」另一邊的大嗓子問道。




「係啊。」我疑惑,因為對方確實準確無誤地說出了我的電話號碼。
「咁咪即係你囉!好心你半夜三更落單就落好啲啦,地址都寫兩個,你想個外賣到底送去邊㗎?」對方的身份應該是餐廳負責人,他繼續用吵耳的聲音問我。
「咩兩個地址?」而我,依然是不明所以。
 
「你寫咗一個係旺角黑布街XX大廈16樓7室,另一個係帝京酒店9樓13號房嘛,點啊,送去邊㗎,咪玩嘢喎。」餐廳負責人聲音中略帶怒火地說。
情況,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可是,當對方能夠準確地道出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時,我感覺到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明顯是衝著我而來的。
所以,我馬上答道:「送嚟旺角啦。」
 
「咁下次就咪寫兩個地址啦,多舊魚!」餐廳負責人罵了一句髒話,然後又急燥地問了一句:「咁你備註嗰度寫嗰啲又咩嚟㗎?」
「備註?我寫咗咩?」我隱隱覺得,現在的事情不只不簡單,甚至奇怪得令我覺得可能跟我們正在追查著的「惡界」有著關係。
「你話咩『如果兩點十五分之前未能將外賣送到酒店,我會將手上的母雞吃掉。』,我鬼知你寫緊啲咩啊?」語音則落,餐廳負責人又罵出了一連串的髒話。
 
由於餐廳負責人嗓門夠大,所以我身邊的呂尚志、殷琳和屈元林都聽到他跟我的對話。
而現在當他們三個聽到餐廳負責人讀出這段莫名奇妙的備註時,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雖然我其實也聽不明白,可是,我憑著內心那一份那份將事情聯繫到「惡界」的直覺,嘗試將目前的事情與「惡界」的種種因由拼湊整合。
 
我的電話號碼。
我的地址。
「如果兩點十五分之前未能將外賣送到酒店,我會將手上的母雞吃掉。」
「惡界」。
 
突然,我想到了。
我找出了那一根可以將目前這件事件與「惡界」拉扯在一起的線。
可是,我並沒有為找到結果而高興。
反而,我現正因著那句奇怪備註的暗示而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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