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以來,尤介熙便獲長輩們極高的期待,他出生於一個富足的家庭,父母都是聖堂公會魔法除惡部門的「聖堂武士」,擁有很高的名望,因此人們都深信兩人的兒子亦會像其父母一樣,將來能夠出人頭地,而尤介熙的父母親都很疼愛他們唯一的兒子。
 
可惜現實總是事與願遺,正常魔法師家庭的孩子都會在約兩三歲時,表現出魔法能力,例如火系家庭的孩子在打噴嚏時會從鼻孔裏噴出火焰。
 
但尤介熙不但完全沒有顯露出魔法天賦,更直到五歲時才開始牙牙學語,令所有人都對尤家的長子大失所望,亦讓他們一直活於旁人的閒言閒語當中,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而在這之前,他的父母更以為有人在五年前把自己的親生兒子調包了,這也令他們跟兒子之間的關係建立了一堵隱形的圍牆。
 
即使尤介熙證明了自己是父母的親生兒子,旁人對他的異樣目光依然沒有減少,加上他天生內向的性格,引來同齡小孩子的欺負和排擠。
 




他明白自己魔法天賦不高,也知道自己並沒有遺傳到父母優良的基因,既弱小,又怕事,面對其他小孩的欺負只能默默啞忍。
 
在他九歲時,一個打人無數的孩子王見尤介熙獨自一人坐在河邊的樹下時,帶着數名手下走上前挑釁他,對他惡言相向,指尤介熙並不是父母親生的,更說他們根本不能生育,隨便從街上拾了尤介熙回家。
 
雖然尤介熙跟父母之間的關係不算好,但他還是愛他們的,所以當孩子王誣陷他雙親,觸碰到一根藏在心底的弦,令尤介熙有生以來首次敢於反抗了。
 
但是,面對着數個比他年長而且強壯的少年,他只能夠被打得躺在泥土上翻滾,痛得捲縮着身體,任由他怎樣大聲叫喊也無法脫難,而路過的人都不敢出手相救,只因孩子王的父親是當區的首長。
 
在這一刻,他醒覺了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只有變得強大才不會被人欺負,而心裏面的一個怪物亦隨之覺醒,他突然之間不再感到疼痛。一切的事物都在兩三秒後靜止下來,才發現孩子王及他的手下們都倒在他身旁,痛苦地呻吟。
 




這件事情發生後,孩子王的父親找上了尤介熙的家,基於他的父母親是聖堂武士的關係,首長也不好把關係弄僵,只警告了一下子就回府了。
 
尤介熙本以為藉着打敗孩子王一事,能向父母證明自己並不弱小,可是兩人因這事而飽受人們的流言蜚語,影響了尤家的聲譽,他們不但沒有關心兒子的傷勢,更把他困在家裏,半年內不得出門。
 
自此之後,尤介熙心裏的怪物漸漸成長,每逢被父母以外的人侵犯時,便會出現保護他,他也由原本被同輩看不起,變成了受人畏懼,十六年以來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也不被他最愛的父母所期待。
 
直至入讀了魔法學徒書院,在入門班第一堂體能課時,終於有同齡的人主動跟他聊天,而且是善意的、視他為平等的,也不了解他過往的,那人就是道幸夏。
 
尤介熙對道幸夏有很好的印象,一直想主動跟他聊天成為朋友,但圍在道幸夏身邊的總是些出眾、有名氣的人,令尤介熙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們而望而卻步,只是從遠處看着他們數人一起上課、玩樂、克服難關,默默地羨慕着他們的友情。
 




後來,校內的人都視道幸夏為火系新星,加上他擁有神奇的靈質,能使用多屬性魔法,更勇於反抗貴族學會的強權,令尤介熙也渴望能夠成為像他一樣的強者,導致心中的怪物,或對他而言是一位守護神,越變越強,強得有時候能控制他的身體。
 
而在他想要變強的強烈慾望下,生理出現了異常,令他慢慢變高變壯,彷彿是另一次發育,而身體變強了後也令尤介熙更加適應活在他體內的怪獸,但本體亦不經不覺地被慢慢奪去⋯⋯
 
看着眼前承認他實力的道幸夏,尤介熙本體的意志漸漸恢復,開始抑制第二人格對他的精神控制。
 
從來,都沒有人試過這樣子看着我,所有人都視我為怪胎,總是以異樣的目光瞧向我。
 
但眼前這雙眼珠,是何其的真誠、何其的堅定、何其的友善啊!
 
「是⋯⋯是啊⋯⋯我⋯⋯我可以⋯⋯靠自己⋯⋯」
 
我看着阿熙雙眼,他眼中的紫光正慢慢暗淡下來。
 
「謝謝你⋯⋯道幸夏⋯⋯」他向我淡然一笑,便失去力量倒在地上。




 
而這次,他不再站起了。
 
大家倒數完畢後,游又幽破着聲大叫:「我宣佈!這場賽事由火系的道幸夏勝出!!!」
 
「火系新星!!!!!」
 
我望向看台,不論是不是火系的學生,大家都雀躍地興奮歡呼,對這場精彩的決鬥感到十分滿足。
 
「快!把他抬上去!」救援隊的同學趕上擂台,把昏倒的尤介熙搬到擔架牀上,眾人便往醫療屋跑去。
 
尤介熙,你打得好好,你絕對唔需要再匿埋喺另一個你嘅背後。
 
你已經係最理想嘅自己。
 




「幸夏!」
 
楊凱晨、凱千亮、林貅櫻和葉柔菊都走到台上跑過來,楊凱晨更開心得撲進我懷裏擁抱着我。
 
「啊啊!痛痛痛!」
 
「啊!對不起!弄到你的傷口了。」楊凱晨掩着嘴退後半步。
 
「冇事,露水術。」我便在傷口上喚出水涼布,使傷口快速癒合,幸好全都只是皮外傷。
 
「厲害啊!看來我也不能對你鬆懈。」凱千亮說,特意地拍一拍我大腿上剛癒合了的位置。
 
「喂你拍呢個位嘅!聽日到你比賽,如果第一場就要打趙凰熾嘅話,就同我打低佢先!」
 
「當然了!我們決賽時見!」




 
「對了阿夏,那個尤甚麼熙,是誰呀?」林貅櫻問。
 
「他很厲害呢,阿夏你能打敗他,那在決賽前除了梁簫淳之外,應該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了。」葉柔菊說,苦苦地向我一笑。
 
係喎,我喺決賽之前可能要同小菊打。
 
我摸摸後腦勺:「哈哈!唔知呢?我哋去睇下張比賽晉級表先。」
 
我們經過了賭檔,正有大量人群聚集在那邊,有人喜、有人愁,煉老師更是樂得推倒了身旁三名學生。
 
「喂!道幸夏!繼續加油啊!」他興奮地向我招手,把賭檔方桌上的數十個金魔錠全都抱走。
 
「煉老師真係⋯⋯」我笑着搖搖頭,來到貼着晉級表的牆邊。
 




「今日晉級嘅人有我、馮冠秀、梁簫淳同埋小菊,即係我下一場比賽係打同系嘅馮冠秀,小菊就打梁簫淳。」
 
「梁簫淳嗎?他的木魔法比我還要厲害,在我那一班木系防禦術課是最強的學生。」凱千亮皺着眉說。
 
「風系魔法打在木系上效果會減弱,小菊⋯⋯」楊凱晨擔憂地望向葉柔菊。
 
林貅櫻冷笑一聲:「哼!小菊你不用怕,我會替你調製出強化魔藥和丹藥,雖然比賽規定了不可依靠他人的魔法加成效果,但並沒有說不能用藥啊!」
 
「就這樣吧!」凱千亮開懷大叫。
 
有一個熟悉魔藥嘅人做朋友,確實係件幾好嘅事嚟。
 
為了盡快恢復體力,我們都回去宿舍休息,養精銳蓄以應對接下來的比賽。
 
而在晚飯過後,我決定去醫療屋一趟,探望一下今天的好對手。
 
醫療屋內出乎意料的多人,聽聞是因為某一班爆發傳染病了,令屋內的護士們都忙得不可開交。
 
畢竟單靠魔法是不能治百病的,必須要調製出特定的魔藥清除入侵體內病毒或細菌,再以丹藥調理身體,這都是林貅櫻告訴我們的。
 
我不好意思的截停了一位手提着食物盤的女護士:「呃⋯⋯我想請問,今日初級班比賽受傷嘅尤介熙住喺邊間房?」
 
「非傳染病的學生都在『蘭廂』,你沿着左邊這條走廊走到盡頭,再往右轉彎就找到了。」她勉強地空出一隻手,為我指着左邊的路。
 
「找不到的話就再問我們吧!」
 
「唔該你!」我向她微微鞠躬,往左邊走去。
 
我這才發現原來醫療屋分為四個區域,以梅、蘭、菊、竹命名,跟原世界的花中四君子一樣,可能是巧合吧。
 
「蘭廂⋯⋯蘭廂⋯⋯係呢到。」
 
我推開門進去,只有兩人住在這個廂房之中,一個是木系學生,另一個則是睡着了的尤介熙。
 
那名木系學生看見我,就開口說:「道幸夏是嗎?」
 
「嗯?你係⋯⋯」
 
「我也是今天的參賽者,第一輪就被剋制我的火系轟出去了,真倒楣。」他坐在病床上,苦笑着搖頭。
 
「你係許原?」
 
他微微吃驚地眨眨眼,便笑着點頭:「是啊,源千亮和我同一班,他常常跟我說起你。」
 
「哦!源千亮,我都識得佢。」
 
我們對視一會,許原便掛上一個疲倦的微笑:「你要加油,要晉身到決賽,我看好你的。」
 
「咁⋯⋯多謝⋯⋯」
 
這段談話便在一陣尷尬之中結束了,許原側身躺下,呼呼入睡。
 
我轉身望向尤介熙的病床,發現他正看着我,他卻瞬間漲紅了臉,望向床邊的水杯避開我的視線。
 
「阿熙,你見點呀?」
 
「沒⋯⋯沒油⋯⋯十⋯⋯慎⋯⋯甚麼戴愛⋯⋯」他口齒不清地說。
 
「咩話?」
 
「我沒甚麼大礙,你⋯⋯你不用擔心。」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哈,咁就好。」
 
見他的性格回復了正常,我亦不禁鬆了一口氣。
 
「謝⋯⋯謝謝你⋯⋯比賽時⋯⋯把真正的我喚醒⋯⋯」
 
「所以,另外嗰一個你,其實係你自己製造出嚟嘅⋯⋯呃⋯⋯護法?」
 
他點點頭:「他已經在我體內活了七年了,一切⋯⋯都要從那一天說起⋯⋯」
 
我默默傾聽着阿熙的生平故事,才得知他這十多年以來,是多麼的孤單。
 
「另一個我在我體內越變越強,我想要克制着他,不讓他霸佔我的身體,但同時亦想依賴他帶給我的力量,因為沒了他,我⋯⋯我甚麼都做不了⋯⋯」他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你錯喇,你並唔係你自己諗得咁弱。」
 
我搭着他那副強壯的肩膀,他遲疑地慢慢抬起頭望向我。
 
阿熙在任何事情上都一直不被人看得起,也沒有親近的人能傾訴,所有難關都必須要獨自面對。
 
這讓我想起自己以往那段難過的經歷,爸媽去世後,學校裏的人在我面前都表現得正正常常的,但我很清楚他們都在我背後,說我和幸妍是匡婷一家的寄生蟲。
 
雖然心裏不願承認,我卻無從反駁他們,只因我實在沒能力與幸妍獨自養活自己。
 
自那時開始,我便立定決心,將來要出人頭地,成為一個優秀的大人,給自己和幸妍過上幸福的生活,不能讓其他人再瞧不起我們。
 
「阿熙,我覺得你唔使太過強迫自己同另一個你分隔開,同你比試嗰陣,我睇得出『佢』係真心想保護你,唔係剩係想獨佔你個身體。」
 
他提起右手掌,觸碰着心臟的位置:「或許⋯⋯是吧。」
 
「你同佢都係同一個人,冇你就冇佢,因為你想反抗、想變強,佢先會出現嚟幫你,」我用拳頭輕錘了數下胸口:「其實令你變強嘅一直都係你自己!」
 
「我⋯⋯我會努力試一試⋯⋯跟他一直共存。」他望着我,眼神由原來的飄忽不定,變得堅毅起來。
 
「嗯!咁我走喇!你好好休息。」我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便轉身離開。
 
在我推開門之際,阿熙大叫:「道⋯⋯道幸夏!我⋯⋯我可以⋯⋯成為⋯⋯成為⋯⋯」
 
我轉頭望向後方,阿熙雙頰通紅,被子都被掀開了。
 
「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嗎?」
 
我露齒而笑:「好啊!」
 
多年以來,阿熙終於再一次全展露出開懷的笑容,他也快忘記開心是甚麼樣的感覺了。
 
「謝謝你!」
 
我踏出醫療屋,淋浴於明亮的月光之中,附近的蓮花池傳來了陣陣芳香,配上清靜的環境及微風,使人心曠神怡。
 
今日忙了一整天,身體早已疲倦不堪了。
 
回到宿舍後,就早點上床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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