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之藤!」凱千亮向墮崖的我射出藤蔓。
 
「抓住啊道幸夏!」
 
我也喚出藤蔓試圖連接上去,但剛與凱千亮連繫起來的藤蔓轉眼間就被扯斷了。
 
「不!」
 
糟了!我會摔死!
 




「咕!」水丸從崖邊飛了出來,向着我頭頂俯衝而下。
 
「水丸!」
 
只見水丸掠過我身旁,盡牠所能地向下飛去,與我漸漸拉遠距離。
 
在月光的照耀下,懸崖下的畫面逐漸清晰過來,我才發現並沒有任何樹木能為我卸去墜落的衝力。
 
我向地面噴出水柱緩衝,卻是垂死掙扎。
 




不出三秒,我就會摔成一團肉醬。
 
一束海藍光芒在十多米以下閃現,萬千水點瞬間充斥着四周,聚合成一幅向下凹陷的遼闊水墊。
 
「撲通!」
 
我閉着氣,在水中緩慢地被地心吸力引下去,卻仍躲不開摔倒的下場,「呯」的一聲重重撞落地面,在地上翻了翻才靜止下來。
 
我平躺着,面部朝天,望着透進水墊中的模糊月光,因大難不死而張開嘴巴,用力地吸入着生命之息。
 




得救了⋯⋯
 
水墊亮起光芒並慢慢化為點點星光而消失,一隻水藍色的鴿子卻從空中跌落在我的肚子上,乏力的緊閉雙眼。
 
「水丸!你⋯⋯」
 
「咕⋯⋯」牠沒事!
 
驚魂稍定後,我才察覺出此處的臭味劇烈得不可言喻,便立即捏住了鼻子。
 
懸崖下的每一處,都佈滿了血肉模糊的人類殘肢,它們形狀有大有小,有點仍在淌出血水。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處於屍體的堆填區。
 
「道幸夏!」凱千亮的聲音從遙遠的上空傳來:「你聽得見嗎?道幸夏!」




 
我馬上抱着水丸站起來,抬頭望上去,根本看不見懸崖頂。
 
「我冇事啊!」我喊了回去。
 
「這懸崖的下方應該是一個盆地來的!你先去找一找有沒有上來的路,我們再想想辦法下來跟你會合!」
 
「冇問題!」我靈機一觸,舉掌向天空射出一束火箭:「如果有咩事,就向天射出火花啦!」
 
「好!」這次換作是楊凱晨大叫。
 
我向着懸崖嘆了一口氣,便轉身面向着眼前的樹林。
 
有冇路可以上返去呢?
 




目前唯有繼續向前,即使是萬千個不願,我也只能夠在這個詭異、佈滿惡臭的樹林中探索。
 
我抱着水丸,牠過了不久後便慢慢掙開眼睛。
 
「水丸,你仲飛唔飛到?」
 
牠向我眨眨眼,在我的手中拍了拍翅膀。
 
「你飛上天,幫我睇吓呢到嘅地勢,同埋附近有冇路可以返上去。」
 
「咕!」
 
水丸再次大拍雙翼,脫離我的掌握並飛了上天,在月光底下漸漸變成一個小黑影。
 
從剛才墮崖被救一事來看,水丸是應該擁有法力,牠並非單純的白鴿,但更詳細的事只能待瀚大哥回來後再問了。




 
但這足以令我大吃一驚,我竟然被一隻白鴿救了。
 
每向前走一步,腥臭味便再添一分,大腦都被弄得有點暈眩。
 
此時,附近傳來人聲。
 
慘叫聲⋯⋯
 
是女生的慘叫聲!
 
「啊啊啊!不⋯⋯不要殺我!救命啊!」
 
「閉嘴!」
 




尖叫聲停止了。
 
我加快步速潛行過去,在樹林之間有一座凍結了的大冰湖,鮮血經着湖面上的寒冰流至邊處,令湖邊的泥土染上一片暗紅。
 
很臭!夜光森林中的惡臭就是由這裏散發開去的!
 
「喔?你不應該來這裏啊?」剛才喝令女生閉嘴的人聲說:「而且還是男生,嘖。」
 
一個白髮男坐在冰湖中央,他的銀白袍突顯出其赤紅的四肢,尖長的雙耳掛着冰花耳環,紅瞳中的目光有如惡魔一樣。
 
他是紅魔⋯⋯
 
一具斷了右手的女屍伏在白髮男身邊,他背後則躺着四個女生,不知她們是昏倒了還是怎麼樣,而在湖的對崖⋯⋯堆滿了女性的屍體。
 
白髮男將握在手上的人類斷手棄置一旁,站起身並踢開剛才尖叫的女屍,用一塊黃布抹了抹滴着血的嘴。
 
「你不是除惡師吧?那群廢物早就被我殺光光了,看你的模樣也不像聖堂武士。」他把黃布放到鼻上,用力一嗅,然後將黃布拋到背後的一個女生身上:「真香,靈氣應該頗高,營養價值不錯。」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那個女生正是宋琦菁!
 
還有望柳、林貅櫻和葉柔菊,她們都被這頭怪物捉來這裏了。
 
而那些人類殘肢,竟然是眼前這怪物吃剩下來的⋯⋯廚餘。
 
「嗯?這眼神是甚麼意思?怎麼了,你認識她們嗎?」白髮男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喂喂,怎麼來拜訪別人的地盤,卻不跟人打一聲招呼呢?」
 
「人?你好意思話自己係人?你呢個冷血無情嘅食人紅魔!」
 
我憎恨地怒盯着他,這個造成一切死傷的兇手!
 
夏日祭上的那對年輕情侶、保護大家的除惡師、星廊街的魔法師、銀仙樓的人⋯⋯
 
我在掌上喚出兩個大火球:「我絕對要你付出代價。」
 
他搖搖頭,咂了咂嘴:「看來,我不得不跟你上一課了,讓我教教你對待別人是要有禮貌的!」
 
話音未落,刺骨寒氣已抵胸前。
 
「火球術!」
 
「轟!」
 
我藉着火球的後座力往後一跳,胸前卻仍然被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痕,衣服都被鎅破了。
 
剛站着的原地被炸出一個大洞,向上飛濺的湖水凝結成一支支鋒利的冰錐。
 
我摸着胸口,用水涼布止血。
 
若我剛才遲疑了一刻,胸口肯定不會只有一條血痕這麼簡單。
 
「這火球不錯。」他摸摸左肩,被火球灼傷了的位置轉眼間就康復了。
 
我把右手伸進長袍裏,暗中握緊掛在腰旁的赤龍劍,若白髮男再次衝過來,我便可給他一個突襲。
 
冰湖上寒氣凜冽,喉嚨被凍得發疼,吸入的空氣卻無法填滿肺部的空間。如此一來,我只可不斷用力呼吸,卻令胸膛、氣管都冷得漸失知覺。
 
即使我的火系魔法能剋制對方,但在這座如絕境一樣的冰湖上,我真的有勝算嗎?
 
「靈氣也高得離譜,為甚麼會這麼高呢?」他左手一揮,冰柱便瞬間縮進湖中,使冰湖變回一個平面:「可惜我不吃男生,若你是女人的話,那該有多好?」
 
他突然衝到我身前,右手往我的脖頸劈下來!
 
我拔出赤龍劍,向上一抽,及時擋下他的右手­——已變成冰刃的手。
 
「咣啦!」
 
「魔法劍士?」他把全身的力量壓向赤龍劍,用赤瞳盯着我的眼珠:「這世間的劍士都不過在裝模作樣罷了,大家都只會用法術,現在沒人懂得真正的劍術了。」
 
我盯着離脖子越來越近的冰刃,散發出的寒氣竟令我的脖子有被刀擱着的痛感。
 
「看來你⋯⋯也不外如是啊?」
 
我緊握劍柄,向赤龍劍灌上大量火魔力,劍刃隨即冒起火焰,並運出全身力勁反壓過去!
 
「啊啊啊!!!」
 
白髮男冷眼一瞪,雙腳撐起身軀躍至後方,躲掉我的如日劍法劈擊。
 
「這劍⋯⋯不是用本地材料鑄造的吧?」他用冰刃指向赤龍劍:「只有鋼鐵帝國的聖鐵,才可鍛造出在極端環境下,仍能使出反向屬性法術的魔法武器。」
 
「呢一把係赤龍劍。」我雙手握着劍柄,垂直地舉在腰間:「係將呢套劍法傳授俾我嘅人送嘅,佢絕對唔係你所講嘅『裝模作樣』!」
 
他注視着我,大笑出來:「是嗎?那就讓我看看那一位慬劍術的人教出來的弟子,有沒有習得他的真傳呢?」
 
他跳上空中並隱身於樹林之間,下一秒,後頸頓時感到一陣寒氣。
 
我立馬轉身閃避,再一次躲過從湖中突刺出來的冰錐,接着向後方斬出一道火刃,白髮男卻已經消失了。
 
「太慢了,太慢了!我還以為能夠潛進來的人實力也不會太差勁,若你今晚不能給我一點樂子的話,就別盼自己還能看得見明天的日出了!」
 
湖面突然劇震起來,我冷不防地摔了一跤,卻察覺到湖底有某些東西正衝上來!
 
又是冰錐,但我沒有時間走避了!
 
我把心一劃,將劍插向湖面,但異常堅硬的寒冰僅被我刺進幾分,而冰錐亦快要破湖而出。
 
我借助風行術雙腳一撐,跳至半空中,劍尖指向湖面:「烈焰盾!」
 
火焰從劍尖傾湧而出,形成一個向下噴發的烈火噴泉。多條冰錐穿出湖面,觸及烈焰的一刻隨即化為白煙。
 
我踏落地上,冰湖被刺穿的洞沒有被補回,露出冰層下方的漆黑湖水。
 
幸好有赤龍劍,否則我絕對無法在這座冰寒的湖上靈活地使出火魔力。
 
我望着劍刃上的烈焰,赤龍劍上的火紅光芒,就是我在這個陰寒地獄中戰鬥下去的意志了。
 
在湖中央,一個嬌小的黃衣身形在地上撐起身體看着我。
 
「道⋯⋯道公子⋯⋯」
 
「阿菁!我嚟救你!」
 
「冰秘術・寒霜凍身!」
 
濃厚的淡白寒氣從四面捲來,像蜘蛛絲一樣纏繞着我的身體,右腳突然像被拉扯着一樣,令我向前傾倒。
 
「啊!」我斬向寒氣,劍上的火焰卻熄滅了。
 
在我摔落湖面的同時,左腳亦失去了知覺。削骨的寒氣如病毒一樣,從我的指尖一直延伸至手臂上,皮膚更慢慢變得蒼白。
 
我臉部朝下地倒在冰湖上,整個人都被活生生地雪凍起來,變成了一具人偶。
 
「呼⋯⋯呼⋯⋯」我吃力地用意志命令身體動起來,但只可以轉動自己的眼球。
 
白髮男慢慢走近,冰刃拖地而行,劃出刺耳聲響,彷彿是為了能屠宰活豬而興奮地叫着。
 
「哎唷唷,你不是說要去救人的嗎?怎麼還躺在這裏呀?」白髮男停在我的後方:「快站起來啊!不然就得先跟這個世界說再見囉!」
 
我試着流動體內的魔力,卻也不見效,我連魔法都用不了。
 
「喔?凍僵了嗎?我給你來點衝勁。」
 
他用冰刃鎅了我的左臉一下,鮮血便順着臉頰流至湖上,更流進了我的鼻孔中。
 
「道公子!」宋琦菁大叫着,她已經清醒過來了。
 
「喂,你可以別那麼吵嗎!看不見我們兩人在談天說地?」
 
白髮男踏過我身旁,向着宋琦菁等人走過去,四個女生中只有她清醒着。
 
我嘗試大喊,但喉嚨只能發出「嗯嗯」的怪聲。
 
「放開我!你這隻怪物⋯⋯啊啊!」
 
「你這丫頭少囉嗦!再吵的話,我就割破你的咽喉!」
 
宋琦菁被他抓着後頸,像獵物般地給他帶到我面前,她的左臉跟我一樣,刻上了一條淺卻長的血痕。
 
「嗯嗯!嗯嗯嗯!」
 
「難道你是為了救她,才捨命闖進森林裏的嗎?」白髮男向我露出傷心的表情:「好一對苦命鴛鴦呀,我都不忍心在你面前吃掉她呢。」
 
宋琦菁仍在爭扎着:「你放手!不要殺他!」
 
「噓——不如待我先挖出他的眼球,他便看不見我們了,之後我們再到一旁玩樂一番吧!」
 
白髮男喚出冰鏈鎖住宋琦菁的四肢,把她推跌在一旁。接着他在我左邊跪下來,捏着我的臉並將冰刃對準我的瞳孔。
 
「可憐啊,這暗暗泛紅的雙眼真美,不過現在就要給我扯出來了­——啊!讓我吃下它們怎麼樣?雖然你是男的,但眼睛的滋味應該也不錯!」
 
他用手指撐開我的右眼眼皮,我慌亂得只能直直地盯着冰刃的尖端緩緩靠近,寒氣令我的眼球痛得快要裂開。
 
不料白髮男猛地跳向後方,從湖面立出一座冰牆。
 
「水秘術・湧泉。」
 
大量水球從上方湧向冰湖,天空彷似是決堤了一樣,形成海嘯撞向冰湖,強大的衝擊力更把湖對崖的屍山震得散下來。
 
「轟!!!」
 
水魔法⋯⋯綠袍人?
 
「抱歉,我來遲了。」
 
一名戴着草帽、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爛爛的麻布斗篷、左邊臉上有一條疤痕的人,正半蹲在我旁邊,以長劍對着湖對崖,指向雙手化為冰刃的白髮吃人紅魔。
 
是⋯⋯瀚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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