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了。」她停下來的時候,我是感到懷疑的。這裡是某棟小商場的三樓,走廊狹窄,每家店都很小,有些店是一人經營,有些則有兩三個員工,大部分都是賣服裝和飾物,也有兩三家是幫人美甲的。
 
實際上,商場並不奇怪。如果夕嵐把我帶到店裡,叫我挑些好看的衣服,或者介紹小店的老闆,我就不會感到尷尬。可我們停在走廊上,像呆呆的傻子般站著。身後的阿姨越過我時,她瞪了我和夕嵐一眼,眼中盡是厭惡。
 
店裡的人都看到我們了,幸好她們沒有反白眼,瞧了一下就回頭工作,也許是見慣奇怪的人吧。夕嵐示意我看稍遠一點的服裝店。這裡的店大同小異,我瞄了一會,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家。
 
橘色的燈光就如夕陽般溫柔,抬頭一看,發覺小店用的不是一般燈泡,而是黑色的復古煤氣燈。我想起中環有一處煤氣燈路,石階上就是這種歐風燈柱。雖然談不上置身歐洲,但總歸是想到了英治時期。玻璃門後是一件件優雅的大衣。冬天的款式很多,最近好像就是流行大衣,可潮流的東西我完全不懂。
 
店裡有兩個人,長頭髮的在收拾箱子,背對著我們。站在店門前的,是個短頭髮的女生——應該不能用短髮來形容了,那是男生的髮型。整潔的平頭,跟她的面形不太搭配,但我想她感覺很自在。耳環還是有的,不過很樸素,像是男女都能用的類型。她的手腳較粗,加上圓潤臉型,應該會讓人誤會身材不好,可仔細看的話還是會找到美感的。縱然店裡盡是大衣,她穿的是白色襯衫和牛仔吊帶褲,自然而帶中性。
 


對方看了夕嵐一眼,她的眼神沒有變化,像是看到普通行人一樣。下一秒,她就別過頭去。
 
夕嵐要我看的,不是這家店?
 
「走吧。」夕嵐忽然說話:「可以了。」
 
我很詫異,但還是沒有提問。
 
「…」
 


列車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車站,車裡的風景始終如一,整潔的銀色座位、三角形紅色扶手、掛著微笑的紅色關愛座,有點看膩了。鷹眼說他常常觀察乘客,衣著又好,表情也罷,想像他們的人生。或許這是個解悶的方法吧。然而他們很少吸引我的興趣,而且世間總有些敏感的人,會察覺,會懷疑。這些場面可不是我想應付的。
 
其實有更好的辦法,那是人人都做的事——看手機。然而我對此也不感興趣。鷹眼有次問我怎樣戒掉,我說我從來沒上癮,何來「戒掉」 ?鷹眼當時說:「那真好!我跟你說,看手機就像抽煙一樣。我不是說健康問題。而是說人人都知道上社交平台、玩小遊戲、看搞笑影片沒有意義,就如抽煙的人都清楚知道香煙有害一樣。人是知道的,卻是照做,你明白嗎?」
 
我想我不太明白。
 
夕嵐似乎都不喜歡滑手機,她正盯著窗外,然而那裡只有黑漆漆的牆壁。
 
我知道她是在思考。小時候我坐在窗邊座位,覺得無聊就會看向街道。學校附近的景色不錯,無奈景色就如圖畫,不會突然改變。我最多就能專心五分鐘,其後思緒就會逐漸放空,或是飄到天上,或是飛到某處烏托邦。老師對學生不聞不問,原因我忘了,也不重要,總之從小我就能輕易放空。
 


夕嵐不願跟我搭話,其實從早上開始就這樣了。我就像專屬保鏢一樣,安靜地陪著她。但車廂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於是我拿出一元硬幣,流暢地轉著,就如輕柔的水流淌一樣。無須施力,圓幣就能在指節間來去自如,利落的感覺,逐漸昇華成平靜的心境。
 
南昌、美孚、荃灣西……黃色、藍色、紅色的月台……
 
時間是奇妙的,一旦專注起來,時光很快就過。「我們到了,這玩意你玩得不錯。」夕嵐說。

「喔?原來你有看我喔。」我調侃兩句。
「我一直看著你的倒影。」夕嵐徑自走出車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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