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水河深: 四

翌年，王凱的母親病逝，正躊躇着如何處理亡母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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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般說？因為國家推了個政策，說甚麼「百行以孝為先」，規定全國市民必須把先人的遺體埋進泥土，「入土為安」。這個政策看似官冕堂皇，但事實上，國家推行這樣的政策是想發死人財：你要先人「入土為安」嗎？先要向政府買地喔！甚至，國家還花了大筆金錢，請了幾百個調查員，隨機在國內不同地方監察人民有否擅用官地建墓，一經發現，違法者將被罰收土地原本雙倍的價錢，並抓入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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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逃避調查員，大部分村民只能把先人遺體丟到進河裏，河水因此變得更污濁了，充斥着屍體腐臭味；而另外一些村民，只能走到高處的密林中，偷偷埋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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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凱沒錢買地，只好偷偷地在隱蔽的角落埋下亡母遺體，並找來了一塊平滑的石頭作為墓碑，並在墓碑一角刻上了「川」形符號：「川」字好像是代表「水」……映水姑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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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個月，王凱便突然被國家徵用為兵，測試時，教官發現他的水性特別好，便讓他進了水兵隊，王凱也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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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軍後，王凱的基本食宿便有了着落，每月也會收到一點銀子，他把大部用錢子都儲起來了，就是為了那微小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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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個夜晚，王凱也是隨同伙伴們，在飄浮的船艙中渡過。星辰密佈的夜裏，他會對向窗口，看着無垠的海水發呆，時而傻笑，時而哼着那記憶中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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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介意落水，甚至是在泥水中留一整天也沒怨言，伙伴們都很佩服他這一點。有甚麼下水的訓練或救援任務，伙伴們總是會先推舉他，而他總是會面帶微笑地完成任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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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凱應該慶幸他能離開村子，他不知道，村子近來總是有人出殯，年紀輕輕而死的多不勝數。這些人在死的時候都淹淹一息地躺在牀上，面皮發黑，吃不下任何東西，喉嚨和胃部似火燒般痛，整天咳嗽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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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映水村更被洪水淹沒了，從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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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大幸是，在這之前，大部分年輕的村民已因污水問問題，移居到對面山的城鎮；而那些年老及移動不便的人們便只能留在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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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好幾個迷信的人也不願離開，認為「污水是老天爺發怒了」，只好接受。洪水來臨時，他們還在對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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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漢子烏鴉口！說甚麼『龍王爺被他老子臭罵後才降雨』這說話來，才激得龍王爺來洪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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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我們激怒了河神了！你知道，我們最近把屍體都掉到河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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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怪莫怪！我們已經在河裏投進很多粽子和香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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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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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掩蓋了所有聲音，把土地填充成一片張平靜的湖面，似乎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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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湖面上，只有一隻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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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蘭躺臥在舟子上，想着那天初見，想着那天離別，想着那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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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河水沒有很污濁……
如果當天她決定留下來……
如果她沒有只顧生計……
如果她能早一點回來……


如果她沒有拘泥自己身份……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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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是
如果他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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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蘭摸着墓碑上那個「川」字，眼眶發酸，幾欲流淚，卻笑自己多情，駡自己絕情，最後，只能再次向着夜空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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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彎 河水彎
那日哥兒送別難
琴聲不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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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斑斑 鬢斑斑
過盡千帆覓盡山
慣愁晝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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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感謝觀看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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