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宜和鍾文傑就讀的耀華天主教書院是所傳統名校,其拔尖計劃及嚴格的品德教育倍受稱譽。能達到收生門檻的無一不是非富則貴,或是天資異稟的優等生。

他們倆屬於後者。

正如中學是社會的縮影,每個人自然有其求生之道。而張靜宜的生存方法是埋首於教科書中,不惜挑燈夜讀也得擠進全級頭三名的位置。

她生怕錯過任何授課內容,因此未曾缺席,更憑實力與鍾文傑並肩成為班長,更是風紀隊長。

張靜宜站在校門前,用力拉緊後腦的橡皮筋,嘗試打醒十二分精神。



除了念書和喜歡鍾文傑以外,她別無他想。

那是昨日的自己。自從世界崩塌後,張靜宜連上學的意欲也消失了。

她從未如此懼怕踏入學校範圍。光是想起鍾文傑的臉,便足以使她不寒而慄。

「宜神?」陌生女聲把張靜宜的暱稱重複了好幾遍,方能把她拉回現實。

張靜宜揉揉腫脹的眼,自己不知不覺間已走到所屬的5B班房中。



她往後側瞟了一眼,發現鍾文傑的位置仍然空蕩蕩的,終於鬆了一口氣。

「做咩?」張靜宜過了好一會兒才留意到站在桌邊的女生,是一個生面孔。

「你可唔可以幫手將呢張紙遞俾鍾文傑?」女生語速偏快,讓人沒有拒絕的餘地:「我知道你同鍾文傑好熟,佢一定會收㗎!」

說畢,女生便向張靜宜彎下腰,接下來她眼前便出現了一個淡粉信封。

女同學利用張靜宜接近鍾文傑的情景實在屢見不鮮,她亦會裝作不在乎地熱心助人。反正記憶中鍾文傑不曾接受任何表白。



張靜宜昔日會幻想鍾文傑終有一天會醒悟,他最後會選擇這些年來忠心耿耿的她。

這個女同學知道鍾文傑所幹的好事嗎?張靜宜看著那個信封發呆。她也會像我一般無法接受現實吧?

真可悲。

「不如你而家放落佢櫃桶啦。」上課的鐘聲恰巧響起,張靜宜掛起歉意的微笑婉拒對方。

我不想再被當作工具人了。

女生奉承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她刻意在走過時撞開張靜宜的肩膀,虔誠地把情意藏在鍾文傑的桌子中。

「咪又係讀書叻啲,咁高竇係想做俾邊個睇?」低聲嘟嚷一字一句傳進張靜宜耳中。

女生離開時碰巧擦過班主任進來的身子,不過三十的男老師自然對少女心思瞭如指掌,對她輕聲告誡了數句便作罷。



「張同學,可唔可以幫我釘個通告喺壁報板上面?」羅老師向張靜宜示意,揮了揮手上白紙。

「好。」張靜宜點點頭,便走到門口旁的壁報板處物色位置。

透過工作去分散注意力亦未嘗不可,她總不能任由自己沉溺於陰影之中。

那只是一套不切實際的理論,正當張靜宜打算把紙釘下去時,一個熟悉的身形片刻便浮現於眼前。

鍾文傑攙扶一跛一跛的泳淇緩緩地走進課室,引起同學們竊竊私語。

她立刻把視線移開,雙眼於壁報板上四處游離,拼命逃避那人的目光。

釘書機隨著主人分心而發牢騷,跟隨住主人內心暴風雨的節奏,胡亂地挪動自己的身軀。張靜宜手一使勁便把鐵釘狠狠紮進指尖,冒出綠豆般大小的血滴。



釘子刺進肉的一刻使張靜宜眼淚直流,她的心其實早就在看見鍾文傑的時候灼痛著。

「陳凱婷,帶張同學去病房處理傷口。」羅老師提起一個張靜宜稍有印象的名字,對方是班上的體育科長。

據說那個陳凱婷是不良學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鍾文傑身後原來還有一個遲到的學生,她隨羅老師的指示抬起頭,不加思索便引導張靜宜離開這片修羅場。

張靜宜怔怔地盯著面前高馬尾左右擺動,她的手腕被緊握時莫名感到安心。

「哇!邊個咁唔小心跌咗個震蛋遙控喺度?」陳凱婷於地上撿到一個迷你粉紅色遙控,饒有趣味地放在手心把弄。

張靜宜在處理傷口時聽到陳凱婷的驚呼,她疑惑地望向病房門口。

「你唔知咩嚟?」陳凱婷半開玩笑地問道:「我啱啱先見到你朋友喺度出現喎。」



張靜宜知道陳凱婷所指的是鍾文傑,但對方口中的「震蛋」是令人感到困惑的新詞語。她亦未能把兩者拉上關係。

「震蛋呀—會令人爽,有快感嗰啲。」陳凱婷將張靜宜呆滯的模樣盡收眼底,無奈地解釋道:「你朋友啱啱同劉泳淇喺呢度玩呀!」

遙控?性行為?能讓人有快感?

張靜宜再也顧不上淌血的內心,帶著被包成棉花糖的手指走到陳凱婷旁,對該粉紅色物體又害怕又好奇。

「點解你啲反應咁有趣嘅?」陳凱婷斜睨張靜宜,狐疑地試探:「你真係唔知咩嚟?」

「係…」張靜宜支支吾吾道,這個「震蛋」到底怎樣能使人感到舒服呢?那種「快感」是否鍾文傑和劉泳淇性交時的感覺?

「震蛋有分有線同無線兩種,而家我手上面就係無線嘅。」陳凱婷緩緩道來:「震蛋用嚟刺激女性陰蒂或者陰道嘅敏感點,就好似男人個性器官會不斷磨擦陰道從而得到啲酥酥麻麻嘅感覺,即係快感。」



「而家呢個遙控有幾種強度選擇嘅—」陳凱婷揣摩起張靜宜的面部表情,故意把遙控上的旋轉往右扭:「我扭得愈盡,用緊震蛋嗰個人嘅感覺就愈大…」

陳凱婷是指劉泳淇在使用震蛋嗎?那她現在把強度調得那麼大—怎麼辦? 張靜宜反倒變得不知所措。

即使劉泳淇是橫刀奪愛的情敵,她也不願讓對方淪為惡作劇的受害者。

「放心啦。」陳凱婷安撫道:「病房同我哋班房隔咁遠,而家點扭都唔會有用。」

「哦…」張靜宜還在消化剛才的資訊,腦海中再次浮現起鍾文傑和劉泳淇的身影。

「唔怪之得劉泳淇個樣咁虛啦~佢哋肯定玩到好癲。」陳凱婷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語,卻不知道自己再次傷到張靜宜的心。

鍾文傑第一次遲到竟然是因為和劉泳淇在病房上床…

「嗯。」張靜宜一大早已經累得不想說話,漫不經心地敷衍道。

「你同鍾文傑關係咁好,你幫我俾返佢?」陳凱婷作狀要把遙控放到對方手中。

「唔要!」張靜宜下意識退後一段距離,渾身上下都在拒絕陳凱婷的建議。

那種骯髒的東西,我才不會接觸。

「有心結。」陳凱婷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哋之間發生咗啲咩事?」

張靜宜喜歡鍾文傑可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可現在對方竟如此反感。  

陳凱婷側著頭,瞇起眼仔細打量張靜宜。

張靜宜被看穿了。她嚇得慌了神,眼神閃爍不定,嘴唇緊緊閉著。

「無…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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