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我太要強,所以覺得不能在你面前輕易服輸。」

期中考成績在一個寒風蕭瑟的早上發佈,校方一如既往地把級排名印在白紙上,張貼於樓梯級的轉角處。

對某些人來說是公審般羞恥,對張靜宜來說就是證明她實力的龍爭虎鬥之地。

一群人烏泱泱地擠在壁報前,眼珠飛快地在名字上滾動。

有人歡喜有人悲,那裡不時傳出一聲嘆氣,或是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唔使望啦,我隔離嗰個排名一定前過你哋。」

陳凱婷拉著張靜宜走近群眾,毫不客氣地殺出重圍,直接走到最前排。

她視線先在最後十名那方掃視,瞧不見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喜。

然後張靜宜在五十多名的中游位置找到了陳凱婷,她激動得猛拍對方,口裡喋喋不休道:「我哋可以一齊坐啦!」

陳凱婷眼前一亮,趕緊湊近那邊看個究竟:「真係喎!」



她開始有點語無倫次,滿臉寫著喜悅,抓著張靜宜的手臂左搖右擺。

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日的釋懷感。

朱碩謙恰好從樓上走下來,瞧見活蹦亂跳的陳凱婷便揚唇一笑:「考成點呀?」

她回頭。

他穿過茫茫人海,朝自己走過來,臉上露出讓她心動不已的笑容。



陳凱婷牽著他的手,神情雀躍地衝著他挑眉:「我得咗啦!多謝你!」

朱碩謙的視線一瞬落在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

那刻,周遭彷彿只剩下小小的心跳聲。

沒有人留意到少女泛著羞澀的臉蛋,和少年愈發溫柔的笑意。

旁邊的人則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三名的位置,內心潰不成軍。

失望總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鍾文傑毫無疑問仍佔著年級第一的位置。

而陳曉智打破了億年第三的魔咒,成功把張靜宜往後擠到自己的名次上。



那只是期中考而已,冷靜。

只不過是掉了一名,冷靜。

張靜宜忽地垂頭,嘗試藏起情緒,雙唇卻咬得發白。

她仔細對比和陳曉智在每一科上的差距,察覺分數大多不相伯仲,只是自己在數學的試卷中失分較多。

這一屆的數學卷比以往數年的題目難上了幾倍,可說是變態的程度。

或許梁主任和未婚夫鬧翻了,所以才拿學生的分數發洩吧?

她滿心想著要怎樣和家人解釋成績退步一事,沒發現陳曉智在她身後投下來的影子。



「哇~曉智你數學滿分喎!連鍾文傑都冇你咁高分!」一個女生在旁驚呼。

張靜宜一愣,回頭去看後面的人。

「你英文全級第一喎。」陳曉智走到她身邊,避重就輕地稱讚道。

這種投機取巧的誇獎去到張靜宜耳中化成做作的安慰,反倒讓她更為不忿。

少年雖表情平淡,可依舊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無一透著與眾不同的氣場。

周遭女生紛紛交頭接耳,一雙雙眼睛閃著仰慕。

那種敗下來的感覺再次席捲心頭。

太陽倏地明晃晃的灑進樓梯間,刺痛了雙眼。她伸手去擋,順便擋過男生的表情。



她的自尊被敲碎了,可仍佯裝淡定地「嗯」了一聲。

陳曉智看出了少女心有不甘,識相地沒有作聲,可目光仍投在她身上。

待陽光有所緩和,張靜宜才抽開手,抬頭直勾勾地凝視陳曉智澄澈的眼眸。

妒火在燃燒,噼哩啪啦的。

我才不會輕易服輸呢。

倔强的好勝心表露無遺,她毫無表情地下戰帖:「我遲早會追返上嚟。」

驕傲被小心翼翼地維護起來,她立刻扭個頭便跑回班房,整個人都計劃著如何反勝一仗。



「好啊,等你追我。」陳曉智側過身,目光穿過人海落在張靜宜身上。

鬆懶散漫的語氣沾上一點輕浮,一再讓四周的人為他淪陷。

少女的腳步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邁著大步,停在才藝表演的海報前,打算劃走自己和陳凱婷那欄。

小小犧牲,並無大礙。

她必須心無旁念地專注於學業上,不能再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張靜宜舉目,發現她們倆旁多了數個名字,還全部都是陳凱婷的小跟班。

「中學唔係得讀書㗎!玩下啦!」身後傳來男生的聲音,她側目,發現對方在撅着嘴抱怨。

「係囉~你忍心一次過劃走晒我哋啲名咩?」其他人趕緊搭嘴附和,讓張靜宜的心軟了下來。

好吧。

碎落一地的自尊此刻被一塊塊重新拼湊。

張靜宜嘴角忍不住無奈一揚,接著放下手上的筆。

水運會那件事,倒是讓她明白了某些事情。

原來她偶爾也挺希望能擁有和朋友笑作一團的時光。

犧牲一點點溫習的時間,應該並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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