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傑最近感覺自己撞邪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談戀愛的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可能是因為這些年來作怪興妖久了,對身旁人來人往的狀況開心麻木,甚至厭倦。

一切又一切,根本就像毫無意義的溫度交易,兩個寂寞得發慌的人在床上交換體溫和汗水。

表面上看似享受著這場活塞運動,心裏卻毫無波瀾。



他滾著屏幕上多得沒完沒了的聯絡人,卻找不到一個自己放心傾訴的對象。

六月晚上的街頭綠意盎然,晩風夾著燥熱穿街走巷的霎那順帶喚醒路燈,點亮了某些人的眼——例如披星戴月趕著回家的上班族,例如背著書包一蹦一跳的小學生。

可這樣美好既溫馨的世界卻容納不下內心一片漆黑的少年,他此刻更像是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能是因為他終於意識到肉體的快感並不能填補內心的一片空寂,看到一對對情侶相視而笑,眼中的世界只裝得下彼此的樣子時,他忽然內心酸溜溜的。

看到別人走在一起時,他開始討厭一個人的感覺了。



鍾文傑當然明白自己這種條件的人要是認真追求女生的話,肯定百發百中,可他又不至於去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大概真的是——吃不到的葡萄永遠是酸的,可主動送到你嘴邊時反而就不香了。

更何況,像他這樣壞得殘破不堪的人,又談何資格要求得到一段完完整整的愛情呢?

對。你沒資格。

內心那把聲音加鹽加醋:



既然已經腐爛得連你都忍不住自我厭惡了,那就繼續墮落下去吧,反正後悔也無補於事。

他閉上眼,睫毛末端閃鑠著細膩的光芒,陷入思緒時睫毛如蝴蝶拍翼般輕輕顛動。

對。一切都與他無關。

「你係咪就係鍾文傑?」一把粗糙的男聲把鍾文傑拉回現實。

他睜開眼,對上數雙不懷好意的目光,深諳不妙。

欲轉身逃跑時卻發現肩膀多了一隻手掌,緊緊抓著自己,深得幾乎入肉。

一看便是來找碴的人。

「你唔好急住走先。」那隻手強行把鍾文傑拽進一個昏暗的小巷。



「唰」的一下,他的視野便從燈火通明的大街轉換成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
狹窄的小巷充滿了某種食物發霉多天讓人窒息的味道,餓上半天的食慾在此情此景下盡數消失,只剩下胃酸不斷翻滾。

「你係咪食完我朋友就當即棄餐具咁揼走佢?」

即棄餐具,既貼切又幽默。

鍾文傑皺了皺鼻子,唇齒一扯,溢出一道氣音。

領頭的男人微偏著頭,眉目間刻了一道明顯的疤痕,像一種無聲的警告。

「唔記得啦。」

他的確沒說謊。



說實話,交手的對象一旦太多的話,他偶爾也會忘記到底自己所謂吃完即棄的對象到底是誰。

畢竟他一視同仁,每個人在他心目中都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存在。

「唔好浪費我時間!」領頭人應該是急了,面對鍾文傑這種傲慢的態度選擇直接動手處理。

領頭人身後的同伴活動關節時發出咯咯的聲音。

他不為所動。

下一秒,一個拳頭猝不及防地往他腹部衝,那股狠勁把胃酸幾乎帶上喉嚨間。

他悶哼一聲,打算伸手隔擋時卻被頂向牆。



對方隨即踢上膝蓋,一瞬奪去他的平衡。

鍾文傑跌在地上,抬頭一看。

數個人頭擋過昏暗的燈光,拳頭無止境地往他身上砸。

他好像失去了掙扎的力氣,選擇成為別人發洩的沙包。

一呼一吸間都有新的拳頭加重力道砸下身子。

他該死,這是他該受的懲罰。

黑暗中,其中一個人一腳踢上他嘴邊,齒縫當下溢出腥味。

鍾文傑勉強睜眼,借著夾縫中微弱的光,看到小巷出口處有個人逆光而站。



怎麼了?連上天都看不過眼決定派人來救我嗎?

他半眯起眼,打算看清楚對方的樣子時又被打了下,臉一歪,傷口血跡深得駭人。

「你哋做緊啲咩啊?」那是一把他化了灰也會認出來的聲音。

面前那群人聞聲轉頭,目光齊刷刷地投在那不速之客身上。

他偏過頭,渙散的瞳孔驀然收縮,聚焦。

那個人綁著高馬尾,髮絲在暖風中輕輕飄動,兩隻手隨意地環在胸前。

她歪歪頭,不可一世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顯得如此可靠,甚至安心。

怎麼會是你呢?陳凱婷?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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