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交換臉孔 》: 一。
（一．）
「妳好，我帶來了一些家裡的物品，這裡是不是可以以物換物的？」
一個架著眼鏡的長髮少女向站在櫃台後的我問著。
真是無聊的問題，招牌上不是寫著「柑桔換物屋」嘛。
但我還是掛住禮貌的商業式笑容招呼著她。
「是的，小姐，請問妳帶來了甚麼物品，想換到甚麼物品呢？」
「嗯…都在這裡了，請妳看看。」少女將一個大袋子捧到我面前，緩緩的將裡面的東西放到櫃台上。
電風筒﹑六本小說﹑兩對長靴，還有幾對耳環。
都是尋常的生活用品，而且都很簇新。
我逐件逐件物品的仔細端詳著。
「小姐，這風筒﹑小說和長靴我們都可以收下，但基於衛生問題，耳環就不能收了。」
「這樣啊…」少女有點失望，把耳環收好。
「那麼，小姐妳希望以這些物品換到甚麼呢？」
「嗯…風筒我想要換到直髮夾，小說我想再換到亦舒或是張小嫻，長靴就換成高跟鞋好了。」
少女笑著說，彷彿一定會換到這些物品似的。
「好的，我清楚了。」我將少女的換物願望一一寫下在簿子裡。
「不過，我還是要向妳講解一遍我們換物屋的運作。」我抬起眼睛說，向她遞向一張同意書，少女朝我點點頭。
「客人來放下物品或是取走物品，我們都是不會徵收任何費用的，因此每一人只限放三項物品，每項的意思是種類，不是單項數量，即妳現在交給我們的也是三項物品：風筒﹑書本和長靴，而不是九項物品；客人放下的物品不保證一定會有適合的物品來交換，如果超過三個星期還是沒有合適的交換物品，我們會通知客人來取回，或是讓我們將這些物品以每項五十港元的價格買下。相反，如果有適合的交換物品，我們會通知客人來確認是不是想要的物品，如果是的話，物品交換成功；如果物品不合心意，雙方物品都會繼續留在本店，直至三星期限期屆滿。」
我滔滔不絕的道，少女邊聽邊微微頜首。
「如果明白及同意的話，請在這裡填上妳的姓名﹑電話，交來的物品名稱和在這裡簽名，同意三星期限期屆滿後，柑桔換物屋可以以五十港元的價格買下妳帶來的物品。」
我說著，邊指著同意書上一項項欄目。
少女稍稍讀了一下同意書上的事項，便一一填上了所需資料，及在簽名欄上簽了一個稚氣的簽名。
「好了，謝謝妳。有適合的物品我們就會盡快聯絡妳。」我公式的向少女微笑著說。
「謝謝妳了！再見。」少女也微笑著向我說。
「好啦，風筒書本和長靴…那我就拿到那邊放好囉。」雷霆鈞在我身後閃出來說。
「嗯，麻煩你啦雷霆彈。」我擺擺手說。
「夠啦甘琳，我叫雷霆鈞，不叫雷霆彈。」雷霆鈞沒好氣的說，邊將物品各自放好。
「明明以物換物就是一門極不賺錢的生意，又麻煩又花時間，真不知道為什麼柑桔還做得住。到底有甚麼秘密？」雷霆鈞問道，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千次問我這問題。
「我們每月都有賣物會嘛，而且我家本來就有錢。」我故作自然的說。
雷霆鈞說得對，憑著換物的微薄收入，本來柑桔應該早就關門大吉。
每個月末，我們都會舉行賣物會，將平常換物買來的物品賣掉。
換物屋照理應該收入微薄，但實際上每月卻有著豐厚盈餘，亦是以此維持著姐姐的住院開支。
我的姐姐，甘玟。已經是第四年住院。
即使沒有生命危險，卻是一直要在醫院裡靠儀器維持生命。
事實上，柑桔換物屋只是一個幌子，柑桔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秘密交易。
柑桔店內有一個只放置紡絲的紙盒，乍看之下只有粉紅色的紡絲，但其實紙盒的底部埋藏了一束黑色的紡絲。
握著這黑色紡絲，就是秘密交易的暗號。
進行秘密交易的客人，除了要付錢，還要以這黑線訂下契約。
客人買下甘琳的能力，也同時將自己的生命賣掉。
這就是以物換物。
這就是柑桔換物屋的真面目。
我百無聊賴的跟雷霆鈞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直至我留意到了正要走進柑桔換物屋的一個漂亮女孩。
女孩驟眼看來大概廿一﹑二歲，留著一頭烏溜溜的長長黑髮，皮膚白皙，五官精緻，身段勻稱，漂亮得像是個娃娃。
雷霆鈞也看她看得目不轉睛的。
女孩沒有理會我和雷霆鈞投向她的熾熱目光，逕自走到店內的一列貨架前。
啊。我挑起眉毛。
不出所料，那女孩正在翻那藏著黑線的盒子。
「喂，雷霆彈，你幫我看看有哪些物品到期了，幫我打電話以後再把物品放好在倉庫裡，快快快。」
我著急的想要把雷霆鈞支開。
「怎麼有正妹就要我走開啊，妳呷醋啊？」雷霆鈞滿不情願的邁開腳步，離開前還不忘捏捏我的臉頰。
我感到臉龐發熱。
「呷你個頭，快去啦！」我說，把他推開。
我回頭再望向那女孩，不出所料，她已經找到了黑線，正向我找來。
「那個…請問這裡是不是有特別的換物服務…？」女孩戰戰兢兢的向我問道。
真是一個好漂亮的女孩。
這樣的臉孔，大概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吧。
「對，請等我一下。」我點頭說，邊望向在遠遠的貨架前打點著的雷霆鈞。
「喂，雷霆彈，我和這女孩上閣樓一下，你看舖啦。」
我和女孩面對面坐在燈光昏暗的小房間裡。
「妳來這裡，有甚麼願望想要實現嗎？」我靜靜的問道。
不知道這刻的我，會不會有點像巫婆？
「…我想要，跟一個女孩交換臉孔。」女孩向我遞上一張彩色照片。
她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眼神卻很堅定。
「可以啊。」我爽快的道。
「咦？」女孩有點愕然，「不問細節，不問緣由嗎？」
「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關心妳能付出多少代價。」我微笑著說。
「代價…是指金錢嗎？我可以付妳五萬元…」女孩面不改容的說，向我遞上一張支票。
我望著那支票，心想這女孩怎麼弄來五萬元呢。
「我…我是模特兒，這是我的積蓄，不足夠嗎？」女孩有點焦急。
「錢就足夠了，不過妳需要付上的代價還不止這些。」我搖頭說，抓起了擱在桌上的那束黑線。
「把手遞出來吧。」我說道，女孩乖乖的把右手伸出來。
我緩緩的將黑線的一端繫在自己的無名指上，把黑線的另一端也繫在她的無名指。
「知道無名指代表甚麼嗎？」我問。
女孩搖搖頭。
「無名指的血管，代表直到心臟。」我一邊說，一邊嚓一線的把黑線索緊。
「可以了。時間是明天早上九時正至晚上九時正。妳將會以她的臉孔生活十二小時。」
女孩望著我，感激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