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秘密同盟
 
九月清涼的金風徐徐吹拂在面上,令人倍感精神,不知道是否這個原因,丁一甫離開唐門大宅時,便施展起輕功疾走起來。
三名暗地跟隨著丁一的灰衣人,必須全力以赴地追趕才不被甩掉。
這三人素來自負輕功了得,尤其是中間那個白臉中年漢,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當今世上三甲的輕功高手之一,卻要使出全力才能勉強追上丁一,因而不禁中暗忖:「幸好鷹眼老頭的瞳術了得,否則中途至少有三次被丁一甩掉的危險。」他瞄了一眼右邊的“老頭”,只見他兩眼發出詭異的淡淡的黃光,直瞪在一百丈外。
據說他這手瞳術「鷹眼」能清楚看見四百丈外的一頭蒼蠅。
他們三人早就埋伏在唐門大宅約五百步外的普光寺。
酉時左右,見丁一從後園躍出,再隨手抓起一名倒霉的唐門弟子,扯掉他的一雙鞋子再跳起擲回園中。然後,那個叫無名的傢伙從閣中二樓把一個五尺長的木匣拋給丁一,丁一頭也不回,右手接過木匣,發足疾走。
三人深知丁一武功高強,自然不敢跟得太貼。
起初,三人還自持本身的輕功造詣,心想應該問題不大。




然而跟了半晌,他們已被丁一的“前進方式”搞得頭昏腦脹。
畢竟…因為…丁一就只會一直走,一直往前走,不會拐彎。
如果前面是一條河,丁一便跳過去,跳不過便涉水。要是附近有橋?不,丁一會無視橋的存在,因為橋並不在他的“前方”。
如果前面有樓房,丁一也不會繞道,而是直接施展凌虛步,硬生生地踏過去。
最氣人的還是到了陡削,那幾乎是直垂的削壁,丁一也不會繞道,而是選擇一口氣往上直走,沒有絲毫慢下來喘息的想法。
三人為免被發覺,只好等丁一到了壁頂後,才敢爬上這道削壁。
三人的速度比不上丁一,又怕被丟掉,唯有咬緊牙關,施展生平絕活力追。
三人花了大半柱香時間,終於跨過壁頂,搞到滿頭大汗之時卻發現丁一巳經在半里之外,幸好丁一只是一味往前走而沒有變換方向,在鷹目老頭的瞳術協助下,總算沒有被甩掉。
抹過一額大汗後,另一名長了一對八字眉的清瘦老者,終於忍不住開口咒罵道:「這殺千刀的雜種!看老子把你千剮萬剁!」
白臉漢子曾聽說凌虛步十分高深,但到了親眼看見後也不禁被嚇一跳:「這小子不但輕功高超,內力也出奇地深厚!」




又過了半柱香時間,他們聽見隆隆水聲,水聲越來越大,鷹目老者凝神瞪著前方說:「前面是個大峽谷,對面有瀑布。」
其他二人也看見在丁一面前的懸崖,崖下是急流,對面的懸崖掛著一條四十多丈高的瀑布,峽谷相距達三十丈。
「就算凌虛步再厲害,肯定無法一躍而過!」三人同時心想:「丁一這次肯定要繞道而行了。」
正當丁一離懸崖還有十丈左右時,他提足一跳而起,在樹上折下七、八條樹枝,然後直衝向懸崖,大步飛躍向前。
三人看見丁一的作為後也只能愕然。
白臉漢子失聲說:「這…這根本是自殺的行為!」
丁一躍出懸崖,同時手中的樹枝不斷向前往上揮擲,樹枝以旋轉的方式在緩緩飄過峽谷,正當丁一的身形剛墮下時,他的右足剛好踏在第一條擲出的樹枝上,右足借力一點,又再躍前數丈,又再踏上另一條樹枝上,然後又躍前數丈,他擲出的每條樹枝,都暗藏了深厚的暗勁。
丁一以這種方法,連續踏了七條樹枝,跳到距離瀑布只餘下四、五丈遠的位置,終於踏上最後一條樹枝,而這一次,當丁一借力躍向前時,身形明顯搖擺起來。
八字眉老漢冷笑說:「這廝雖然內力驚人,但用這種方法跨越一座峽谷,還是太勉強了吧。他這樣就死了,省了要咱們動手,哼!害咱們苦思了…」
本來,他眼見丁一離瀑布約兩丈時便開始墜下,丁一卻在此時揮出右手,然後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左右雙足凌空連踏兩下,下墜之勢立停,同時向瀑布又衝前一丈多,他右手馬上揮出一條長繩,繩頭纏了一截樹枝,樹枝剛好卡在瀑布的岩石上。




丁一借勢盪向瀑布,雖然瀑布的石頭又濕又滑,加上澎湃的水勢,丁一即便四肢並用,還是抓不牢,終往下滑了一丈多。
儘管丁一搖晃了幾下,總算沒有掉下來。
「哈…哈…痛快!」丁一仰天大笑起來,只是不知道他說的痛快,到底是形容如狂龍直撞到他身上的瀑布,還是剛才的冒險舉動?
「這廝不要命嗎!」八字眉啞然失聲地說。
他們三人當然知道,丁一剛才處於生死的一線之間。
丁一甫喘息一會,便頂著奔騰的瀑布往上爬,一霎間便爬上谷頂了。
他們三人只能眼巴巴看著丁一消失。
鷹眼老頭氣得猛力跺足,不憤地唾道:「呸!要是有穿雲箭在,剛才我就能了結這廝。」
八字眉和白臉漢也不禁暗暗慨嘆,錯失了的良機不容易回來。
畢竟三人都相信,剛才丁一肯定再無餘力防避穿雲箭的狙擊。
 
「竟…竟然是…是他!」聶萬君深呼吸了兩下,才能繼讀說下去:「竟然是柯…柯師弟!」
聶萬君緩緩把放在右眼上的一個一尺長、兩寸粗的狹長木桶遞給敖四海。
敖四海把木桶湊到右眼,朝對面的山谷望向那三人。
本來從肉眼看只能看到雞蛋大小的身形,但通過這木桶來看的話,竟放大了十多倍,因此三人的面目在木桶底下清晰可見。當他看到那白臉漢子時,腦袋仿依被雷轟,天旋地轉起來。




「我早就覺得柯浩雲有可疑。照你們形容他的武功來說,柯浩雲怎可能在言一山的手底下全身而退。」丁一在旁冷冷地說。
聶萬君、敖四海、焦崇、方博,由鶴仙翁帶領下,早就來到這座小丘上埋伏。
大約半個時辰,一隻蒼鷹在空中飛過,鶴仙翁拿出那狹長木桶的東西,說:「這是西洋的望遠鏡,一會之後,想讓你們看看是否認識某些人。」
不久便見丁一凌空飛渡狹谷,不過那情景,還不及他們看見柯浩雲那麼震撼,腦袋頓時變渾渾沌沌。
「我看這個柯浩雲的武功比你們過去所知的柯浩雲高了一大截。」丁一說。
焦崇和方博也先後用望遠鏡看清楚了,一時間也無言以對,他們早看見柯浩雲剛才跟蹤丁一時所用的輕功,若與飛馬堂門主方廣年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丁一只是冷笑沒有再開腔。
這時柯浩雲與鷹目老頭、八字眉轉身離去。
鶴仙翁從身旁的一個竹籠放出了一隻灰鶴,向丁一說:「鷹王和貓頭鷹看見訊號後,便會跟蹤他們三人。我們趁現在趕回唐家別院吧!只要腳程快一點,還能吃上晚飯。」
丁一瞟了方博一眼:「毛頭小子,要走了,你行嗎?」
方博堅定地點了點頭。
聶萬君說:「博兒受了一爺的調教,加上連日苦練,武功和內力已大有改進。」
丁一說:「希望他的身心也“大有改進”就好。」
丁一說完便右足一提,眾人只見眼前捲起一陣旋風,丁一便已失去蹤影。
 
「大哥,剛才唐經生那叛徒跟你說了甚麼?」唐兌關注地追問。




唐巽在床上盤膝打坐,雙掌掌心向天放在膝上,正在調息養氣,閉著目回答:「二弟,我暫時不想多談。經生還未完全清醒,他說的話又時關重大,會牽涉唐門一些重要人物,我希望等他完全清醒後,再詳細向我交待,到時我再決定如何處理。」
唐兌說:「大哥,自從彥清出事後,唐門就以我們二人來支撐著,你若有甚麼事也可以跟我商量。」
唐巽說:「二弟,今天我的身心也很疲累,你就讓我休息一天吧,好讓我可以靜靜地分析這件事,明天再找你和立德商討。」
唐兌見唐巽態度堅定,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只好無奈地說:「那我先離去。」
唐兌離開房間後,唐巽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嘆息中充滿傷感和無奈。
「唐老頭,是甚麼事令你這樣心煩?」窗外傳來一把豪邁的聲音。
「老要飯,進來吧,你在窗外蹲很久了。」
窗被揭開,只見龐宣那粗壯的身軀輕巧巧地從窗外翻身進來:「你的眼睛雖然不成,耳朵仍是靈光得很,我已經閉息得很小心了。」
唐巽說:「老要飯,那是你衣服上殘留的醬汁味道出賣了你。」他接著嘆了一口氣:「話話回來,你怎知我的眼睛不成了。」
龐宣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臉,變得一面凝重,並緩緩地說:「要操縱九轉珠蘭這麼複雜的暗器陣法,除了深厚的內力,還需要一套獨特的瞳術去穩住每一顆暗器,再用內力去挪移。這類瞳術不似一般迷心的瞳術,對眼睛的傷害頗深。」
唐巽說:「每次施展完九轉珠蘭,我便需要靜養數天,眼睛才能恢復過來。」
龐宣關懷地說:「你這套瞳術是把內力直接從眼睛接到每一顆九轉珠蘭上,至於雙手發出的內勁,亦會馬上經眼睛連接的內力導引到九轉珠蘭上。老唐,眼睛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任你金鐘罩練到十二層也好,眼睛也硬不了多少。若把內力不斷硬生生由睛眼逼出來的話,豈是休養幾天便能復元的事情。」
唐巽苦笑著說:「我當然也知道九轉珠蘭不能隨便運用,我這一生才用過五次,第一次就是被川東六妖伏擊的時候,那次我用九轉珠蘭殺了當中三人,只是那時年紀輕內力不足,用了頭兩式便已渾身無力,眼睛一黑,幸好你路過出手相助,否則我早就死於妖人手中,做不了唐門的掌門了。龐兄,你從未向外人提及此事,保存了我和唐門的面子,這份高義,唐巽實在無以為報。今天知道忘情棄愛是你的朋友後,我頓時放下戒心了。能得到你垂青之人,必定是人中之龍。」
龐宣聞言,霎時眉花眼笑:「這兩名小子雖然瘋瘋癲癲,行事巔三倒四,其實心思慎密得很,可惜有時會暴戾一點,不過他們都擁有排除萬難的決心,還有那丹陽子和無名,二人也是難得的奇才,我相信萬毒雲煙的謎團終會被他們解開。」
唐巽說:「唐門從三國時代開始,便已在蜀地雄霸近千年。雖然每一代皆遇上不同的強敵挑戰,卻從未試過被這麼多不同的門派圍攻。」他頓了一會,笑了笑又說:「哈…哈…,他們忒也小看了唐門!」




龐宣說:「你放心休養吧,咱們兄弟生死相交多年,那次我在貴陽被黑風寨圍攻,你聞訊後兩日兩夜趕來相救,也從未向外人提及此事,我們是真正的過命之交。」這時龐宣聽見有人走近,馬上收口。
「當家,來了一批自稱是十二連塢的人,說是來找荊爺和丁爺的。他們個個兇神惡煞般,似是來尋仇生事,我安排他們到了後園。」唐立德在房外說。
「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十二連塢的王八蛋居然自動上門送死,老要飯要看看荊楚湖會怎樣泡製他們!」龐宣說完便推門離開。
唐立德在門外向他恭敬地拱手一揖,龐宣點了頭便快步朝後園直奔。
「當家,你對此事有何指示?」
「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唐門盡量不要插手,靚觀其變好了,至於具體該怎樣處理,你就見機行事吧!」
「遵命!」語氣仍是那樣恭恭敬敬,溫溫吞吞,似乎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唐立德臨走時把門關上。
過了半晌,房外傳來輕輕的嘆息:「唉!八叔做事仍是這麼細心謹慎,唐門的興旺,其實大半都是靠他的勞心勞力所得來。」
唐巽顯得頗愕然:「彥星,你也來了?」
門外人正是唐家二少唐彥星:「爺爺,今天在武侯祠發生的事已經傳遍成都,現在連普光寺的香客也在談論此事了。」
這時唐彥星瘦削的身影正投映在窗,他手中握著一枝竹杆,唐巽關懷地問:「你的身體如何了?」
「每日在普光寺暮鼓晨鐘,沒有俗務糾纏,恢復得還算理想。爺爺,要是唐門有甚麼需要的話,我隨時都能出山。」
「不,你不要勉強了,要是再用那一招的話,恐怕你…」
「哈…哈…,我唐彥星豈是貪生怕死之徒?當年大哥、三弟也為唐門犧牲了,我又怎能逃避責任。」語氣平淡得似在閒話家常,反而更添無限豪情。
唐巽無奈地說:「就算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吧。現在我和二叔、八叔還算能夠支撐著大局,所以你放心靜養吧!普光寺跟這裏近在咫尺,若有甚麼事發生,我會馬上通知你的。」




「爺,你今天也太勉強了,好好靜養幾天吧。」說完唐彥星的身影便從窗中消失。
唐巽若有所思所思地望著那扇窗,喃喃自語:「彥星,你是唐門的最後王牌,我真的希望不用你出手,否則…否則…」
 
丁一邁開腳步飛奔了半個時辰,眼看太陽正在西沉,靉靉紅霞,艷麗無比,映在遠處翠綠的群山。
唐家的成都別院就在眼前,附近的普光寺仍做著晚飯,僧侶們整齊而詳和的唸經聲,隱隱若若在四周迴蕩著。
這時,忽有一把討厭的沙啞人聲傳入丁一的耳中,他聞聲後便加快腳步前進。
「吳兄,貧道等對於近期冒犯十二連環塢一事深感抱歉,只因形勢所逼,萬望吳兄見諒。至於何兄及三湘幫的損失,貧道自會一力承擔。」丹陽子說完,向面前的吳大咬、何天雄等二十多名十二連環塢的堂主、幫主深深地鞠了一躬。
吳大咬身後仍是放著那頂轎,轎旁站著一位手握一把大刀的魁梧大漢。
大漢的人巨大,刀更巨大。
人高九尺多,肩橫四尺,仿如一座小山。
刀長近五尺,刀身寬十寸。
刀重肯定百斤,若沒有水牛般的力氣,又怎能揮動它?
就是那把刀,令荊楚湖和丹陽子也要折腰。
方瑩從來未見過荊楚湖這樣卑恭屈膝的樣子,本來他正在教授著穿花蝴蝶掌的變化應用。當時,黃鶯跟她在對拆,突然春燕和秀秀到來說吳大咬帶一了幫人來,春燕還說,看他們獐頭鼠目的樣子一定是不懷好意,荊楚湖卻一臉悠閒地說:「大鱷魚帶小鱷魚來送死,看我如何把他們狠狠地宰掉。」
正當他們來到後花園時,吳大咬運氣大叫:「丁一!荊楚湖!丹陽子!無名!你們四條神棍府王八快給我爬出來!」
來勢兇兇的荊楚湖看似一看見吳大咬就要動手,可當他瞧見那把大刀後,竟然霎時臉容慘白,與丹陽子、無名面面相覷。
接著,荊楚湖嚴肅地向春燕、秀秀、游隼等說:「誰也不准隨便亂說話,不准對吳幫主有任何失禮的舉動,這事由我來處理,你們在一旁看便好。」
 
吳大咬冷笑著說:「道歉是要講誠意的,荊楚湖,我知道你們神仙府四仙情同兄弟,但丹陽子和無名終究是光棍一條,至於閣下…」他睥睨著荊楚湖一會,正盤算如何下刀才能把這頭肥羊的肉從骨頭上剮分毫不剩。
荊楚湖堆著笑臉說:「小弟過去做過一些江湖買賣,確實賺到一點錢,但錢財只是身外物,請吳兄開一個價。」
白鷺、黃鶯、遊隼、方瑩、春燕、秀秀等看見荊楚湖一反平日桀傲的態度,全都感到很愕然。
吳大咬皮笑肉不笑地乾笑了幾聲:「至於丹陽子一事,我的師弟同意小事化無,只要你肯賠一千兩湯藥費,大家便能握手言和。」
春燕、秀秀想出言反駁,卻分別被丹陽子、無名、龐宣三人以眼色阻止。
荊楚湖馬上從袖中拿出一疊銀票,看也不看便塞進吳大咬手中,說:「這是山西永興隆銀號的銀票,應該不只一千兩,萬望咬兄笑納。」
吳大咬把銀票隨手交給右邊的一名縛著白頭巾的青面漢子。
龐宣看見此人,再瞥見青面漢身後的一名滿面鬍鬚渣子,雙手長滿又粗又密黑毛的壯漢,啞然失聲地說:「十二連塢的庫堂堂主“長青面夜叉”,刑堂堂主“血手人屠”也來到了,加上“九江鱷王吳大咬”,誰要是被他們盯上,就只能怨自己走上了八其的霉運了。」
吳大咬與青面夜叉和血手人屠三個人互相耳語了幾句後,突然臉容變得很苦煩,誇張地長嘆了一聲:「唉!丹陽子、無名、龐宣,這一筆雖然可以和師弟言歸於好,不過…不過…丁一那一筆就很難說了…」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怒吼:「哇!你敢來找我霉氣,我就把你的鱷魚皮掀出來做鞋子穿!」
只見丁一從圍牆上飛越而來,雙手手中握著一把劍朝吳大咬劈下去。
劍比一般劍較短、但較寬,款式很古樸。
吳大咬雙手交叉拔出掛在腰間的兩把刀,右手握的是大刀,左手握的是短刀。
打一那猛如迅雷的劍勢,竟被吳大咬的雙手雙刀一下架住,兩股強猛的氣勁相碰,激蕩起一陣旋風,後園頓時煙沙飛揚。
眨眼間,二人交了十多招。
丁一的劍法威猛、綿密又不失輕靈。
吳大咬雙刀,一長一短,一剛一柔,陰陽變化莫測,可謂各有千秋。
十二連環塢的人還不停為吳大咬喝彩。
白鷺曾多次看過丁一出手,他卻鮮有一動手便用上兵器的習慣,而且他那雷霆一擊還被吳大咬從容接下來,心想:「那傢伙雖然身瘦頭大,活像竹杆上插一個大西瓜,樣子滑稽又畏鎖,但確實是一等高手,難怪陰陽刀也被列為十殺刀之一。」
白鷺一向自視很高,本來也不把吳大咬看在眼內…。現在,她看到吳大咬的武功居然比自己高出很多,心想也許連亡兄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這時,吳大咬把丁一的劍招逼開,斜瞧著他說:「丁一,你這沒良心的人,這些年來你肯定過得很風流快活吧!」
丁一說:「本大爺向來逍遙自在,那…」丁一這時正好看見那把巨刀,再看見那頂轎,登時臉色倏紅倏白。
 
方瑩向秀秀低聲問:「丁大哥,是不是要施展一套很厲害的內功?」秀秀沒有回答,也是一臉茫然。
只見丁一的眼球骨碌骨碌地打轉,六神無主的樣子,手中的雙劍早就垂得低低,像戰敗了的公雞,翅膀也拖在地上。
丁一回頭欲向荊楚湖、丹陽子、無名查問,但他們三人都用眼神向丁一說:「危險!快逃!」
丁一立時額頭冒汗,連忙運足十成功力,一躍而起,朝圍牆飛越而去…
「哇…哇哇!」
一聲悽酸的哭聲從轎中傳出來…
儘管音量不大,卻清清楚楚鑽進每一個人耳中。
丁一立時身形一滯。
這時轎中再傳出怒吼:「下來!」聲音仿如九天雷轟。
丁一竟然應聲從半空掉下來,人幾乎站不穩,差點摔倒,神情慌張失措。
這時,一隻小巧雪白,白得有點透明似的纖纖玉手從轎中伸出,玉手輕輕揭開轎門的帳簾。
丁一瞪著那只玉手,同時呼吸也變得極沉重,汗水潸潸而下,變得失魂落魄,平日的悠閒自信竟然一時蕩然無存。
然後,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少婦從轎走出。
少婦的眼眶水汪汪的、紅滾滾的,淚水正絲絲掛在臉上,梨花帶雨,無限哀怨,更惹人憐愛。
少婦盯著丁一。
丁一慌慌張張的垂下了頭,不敢和少婦對望。
「嫂嫂,別來無恙!」荊楚湖向少婦拱手施禮,無名和丹陽子也連忙照樣做。
少婦聞言,淚水如泉湧,走到丁一面前,使勁地摑了他一把掌。
丁一不閃不避,也不提氣抵擋,臉上登時留下了個赤紅的手印。
「好妹妹!這種無情無義的負心漢…你就乾脆和他恩斷義絕好了,免得每次想起此人也要空悲傷一場。此人在湘西逍遙快活,還自稱甚麼神仙府四仙!」吳大咬冷冷地說。
少婦聞言,滿是淚水的明眸戛然激射出一股怒火。此刻,丁一更加連氣也不呼吸一下。
「嫂嫂千萬不要相信外人的閒言閒語!這幾年,丁一和貧道一起清修苦行,絕對不可能逍遙,他還每天朝朝暮暮也在思念嫂嫂。」丹陽子說。
荊楚湖早就走到丁一身旁,暗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在他耳邊說:「還不叫一聲娘子。」丁一囁囁嚅嚅地說:「娘子!」
少婦一聽「娘子」二字馬上臉紅耳子,忍不住低頭嬌羞地笑了笑,偷偷瞄著丁一的雙眼無限別扭。
「好妹妹,你千萬不要再相信這四個渾蛋神棍的花言巧語!」吳大咬又在冷言冷語。
龐宣站在一旁搖頭慨嘆:「這真是一場冤孽!」
春燕追問:「轎中的女子是何人?」
龐宣再長嘆一聲:「是冤孽!」
丹陽子向吳大咬說:「吳幫主,貧道和無名好歹也是修真學道之人,出家人不打誑語。」
吳大咬仰天大笑幾聲,那血盤大口更覺嚇人:「丹陽子,你向來品行有虧,四處沾花惹草,早就聲名狼藉了。無名更被少林寺逐出師門,近日還常常溜連花街柳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二人打正出家人的名號去淫人妻女,更是罪無可恕。丁一自然也是近墨者黑,難免會同流合污!」吳大咬指著丁一,一派義正辭嚴,正氣凜然,少婦於是也板著臉瞪著丁一。
荊楚湖賠著笑臉說:「吳兄、嫂嫂,你們似乎有點誤解了。丹陽子儘管過去品行有虧,但是經小弟多年嚴加管束下,早就大有改善,最近還到岳陽樓畔賣臭豆腐自力更生。」
丹陽子正色道:「貧道早已洗心革面,潛心修道,現在已是無慾無求。」
荊楚湖繼續說:「無名之所以在花街柳巷留連,其實只是為青樓女子治病扶危,未曾有過歪念。」
無名接著說:「我不但在青樓行醫,也為湘江一帶的貧苦大眾贈醫施藥,佛說眾生皆有佛性,不應有人、我、眾生、壽者相,妓女、農民、僧人、道士也無分別。」
少婦對無名笑著說:「我知道四人當中,你就最忠厚老實。」她睥睨著丁一,又說:「不像這個冤家,最愛騙奴家!」
荊楚湖聽見少婦的語氣,信心陡增:「丁一跟我待在馬橋這鄉下地方,因為我五年也沒有洗澡,成了大臭蟲,任何女人看見我也會遠遠走開,丁一跟我待在一起,肯定不會走上半點桃花,所以嫂嫂放心,我們只跟飛禽走獸打交道,多見樹林,少見人,我保證他心裏就只有嫂嫂一人。」
少婦狠狠的瞪著丁一質問:「你真的只待在馬橋,沒有四處去尋花問柳?」
丁一慌忙回答:「沒有…當然沒有!」
少婦微笑著用右手食指捅了丁一的心口:「算你還有點良心。」
「有良心?哈哈…」聽見吳大咬又在搗亂,荊楚湖暗地瞪了吳大咬一眼,示意他不要玩得太過份。
偏偏吳大咬卻視而不見,繼續說:「好妹妹啊,這渾蛋情願天天跟飛禽走獸打交道,也不肯安安份份陪伴你這位如花似玉的娘子!嘿…嘿…居然還敢說心中只有你一個,我呸!」
少婦臉色忽然一沉,然後她「哇哇哇!」激動地大叫大哭。
丁一不其然打了一個抖顫,眾人也感到頭昏腦脹。
但此時眾人也知道,少婦似乎一激動就會哇地哭叫。
荊楚湖、丹陽子早就忍不住走到吳大咬身邊,丹陽子低聲說:「吳兄,處處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要太過份。」
吳大咬反駁說:「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落在老子手中,我一定要趁現在把你們四隻王八蛋整得死去活來,誰叫丁一倒了八輩子的楣?一個月前,我有事路過湖洲傅家拜訪,無意中聽見一些家丁談到符家大小姐,說她五年來鬱鬱寡歡,皆因丁一這小子成親後數天便逃跑了,而且還一直暗訊全無。本大爺一向無寶不落,自然掌握這個良機,於是借故提及丁一的行蹤,還跟丁嫂嫂結為異性兄妹,一心想要幫她擒拿這名負心漢!」
這時少婦忍不住哇一聲淚起來,她這一叫儘管不提氣、不運功,還是響亮無比,令人心神一震。
丁一首當其衝,立時面容慘白,搖搖晃晃,仿似被拔光了毛的老鷹,不但威風盡失,更是可憐憐兮兮。
此時,少婦使勁地一拳拳搥向丁一的胸口,一邊淚罵著:「我要打死你這負心漢,我要打死你……!」
荊楚湖連忙勸解:「嫂嫂,莫傷心!其實丁一是有難言之穩的,他當初蒙嫂嫂垂青,共結良緣,本來確實是珠聯璧合,我這位媒人也喜不自勝。」
方瑩、秀秀等聽見荊楚湖竟然是丁一和這少婦的媒人,也呆了一呆。
「可惜…可惜丁一向來懶散,不求上進,他婚後更不禁自慚形穢,自忖多年來江湖打滾也一事無成,仍是光棍一條…」
吳大咬又借機挑撥:「你和丁一堂堂武林第一號殺手,應該撈過可觀的油水。」
荊楚湖勉強堆著笑容繼續說:「說來慚愧,我們不像吳兄你這樣眼光獨到、賺錢手段精明過人。我們兩個所謂殺手,過去少年得志不善理財,花錢如流水,加上丁一生性懶散,非到山窮水盡時也不肯接單,過的是三更貧、五更富日子。丁一自從和嫂嫂共諧連李,成為有家室之人,自然生起要創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當初他暗中偷走,無非只是想要闖出一片新天地後,才意錦還家。他離家時,眼睛熱淚盈眶,肝腸寸斷,把牙齒也咬得出血,才忍痛離開。」
荊楚湖說話時七情上面,仔細打量著少婦的反應,他又不敢隨便運用魔音大法,假如被吳大咬抓著把柄,便更麻煩。
「嫂嫂,我從來未見過丁一流淚。當天我們離開湖州後,丁一就三日三夜沒有說過一句話,眼睛的淚才算流乾。」
荊楚湖的說話無疑很浮誇,可是那少婦竟然得很感動,忍不住倚偎在丁一身邊,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
吳大咬越看越不是味兒,叉著腰盛氣凌人地說:「你們哥兒倆根本是玩弄女性的人渣,還改了個名叫忘情棄愛的外號,以此自吹自擂。」
本來靜默一旁的無名,突然打斷吳大咬的說話:「吳兄對他們的外號又有誤解了,這外號是從他們的師傅教誨而來的,當中另有深意!忘情是指,忘卻世俗之情慾妄念;棄愛是指,放棄世俗之愛惡憎仇!這種心法與佛門金剛經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可謂同出一徹。」
丹陽子馬上幫腔:「這也是道門強調要做到清心寡慾,心靈才能逍遙快活。忘情棄愛其實是丁一師門的修心法門撮要。」
少婦雖然沒有說話,瞪著丁一的眼神卻變得更溫柔了。
吳大咬說:「哼!外號一事…算是被你們狡辯過去了。」
無名合十說:「行者不打誑語。」
少婦說:「無名為人忠厚老實,我相信他的說話。」
吳大咬冷冷地說:「那麼丁一為何拋妻五年,連一封書信也沒有寄回家?」
少婦霎時眼神變得銳利,丁一不禁打個戰慄,過了一會才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少婦又忍不住哇地哭了一聲,聲音同樣又尖又刺耳。
「你這笨蛋,快幫娘子抹眼淚!」丹陽子連忙用傳音入密向丁一建議。
本來呆著不知如何是好的丁一,如夢初醒地用右手衣袖輕輕替少婦拭去眼角的淚珠。少婦輕輕搥了丁一兩拳,憂怨地說:「冤家!」
「唉!」荊楚湖長嘆一聲,看了看丁一,再長嘆一聲:「唉!都怪我害了這位好兄弟。唉!害了他耽誤了一段美滿良緣,令一對金童玉女飽受相思之苦。本來我計劃與丁一做幾單轟動江湖的大勾當,就再仿校吳兄那樣收編十多個小幫,威威風風地回湖州的。偏偏小弟時運不濟,這些年來也踫不到大買賣,後來只好退隱到馬橋混混噩噩,等待東山復出的良機,終於這次接了飛馬堂這筆買賣!只要能奪回萬毒雲煙圖譜,查出幕後真兇,丁一就會回湖州與嫂嫂重逢。」
眾人眼巴巴看著這場鬧劇,誰也不知如何插手。
唐彥冰本來想搭訕,唐立德馬上制止:「兒女私情最難分對錯,我們還是不要沾這趟渾水比較好。」
「丁一,你這五年過得逍遙自在,心中還有我的妹妹吧?」吳大咬死纏不放。
「婉嫣紫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丁一突然開腔,少婦登時全身一震,眼睛發亮,哇地叫了一聲,接著幽幽地說:「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園。」丁一合上眼睛,緩緩地說:「只為你如花美娟,似水流年!」
少婦聽罷,渾身酥軟,倒在丁一懷中,儘管哇哇地哭起來,眼角卻含情默默地瞄著丁一。
荊楚湖和丹陽子相視一笑,丹陽子低聲:「丁一這笨蛋,連當年的定情話也忘記了,還好我每字每句以傳音入密教他說出來。」
荊楚湖冷笑地說:「好像當年這幾句話也是你暗中教他說的吧。」
「到底是哪個不守婦道的賊婆娘在這裏哭哭啼啼?吵死人了!」此時,虛雲帶著幾名弟子怒氣沖沖地到來。
少婦聞言,倏地竄到虛雲面前,狠狠地向他摑了一巴掌。
少婦雖然嬌的的,弱不襟風似的,出手卻又快又準。
虛雲根本沒有想過眼前這少婦是一名高手,冷不提防便被摑了一巴掌,而且臉上又熱又痛,肯定留下了掌印!他向來自負是一派耆宿,這次在眾人面前出醜,霎時怒氣直沖頭腦,隨手拔出身旁一名弟子的佩劍向少婦刺過去。
少婦倏地退到那持巨刀的大漢身邊,虛雲仍緊追而上,抖起劍花,直刺向少婦全身十八處大穴。
巴山劍法素以靈動綿密見稱,虛雲這一劍可謂盡顯其神髓。
眼看少婦就要浴血當場,就在她身邊的吳大咬、丁一、荊楚湖等,卻好整以暇,倒是方瑩幾乎嚇得叫了出來。
噹噹聲,響過不絕,劍雖然又快又密,卻全刺在一塊巨鐵上。
只見偌大的巨刀竟然被這弱質纖纖的少婦在揮動著!
巨刀少說也有百斤重,這少婦連骨帶肉也不到百斤!
偏偏巨刀在她手中卻如揮動著一把羽扇般自若。
刀巨大,人纖巧。
虛雲的劍招儘管又快又密,但少婦只要把刀斜豎身前,幾乎整個人都躲在刀後,虛雲的劍招全刺在巨鐵上。
簡直是一面不落的巨牆!
「哇!」少婦猛然尖叫一聲,震得眾人頭昏腦脹,然後她提刀猝然直刺,刀身穩穩發出雷鳴之聲,虛雲連忙抖起劍花力圖擊散刀勁,怎料劍甫踫上巨刀,如枯枝撞上大石,頹然崩潰,劍招頓時沖潰不成軍。一股巨力直衝過來,虛雲急運氣於左掌硬接,可整個人還是被震飛,直撂向身後的圍牆。
秀秀、春燕、白鷺、遊隼一看到少婦的招式,心中同時冒出同樣的話:「招式直接、簡單、剛猛、霸道、快速,風格與丁一同出一轍!」
白鷺本來自以為是江湖芸芸女刀客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是當她看見那少婦出手後,不禁大吃一驚,自忖相去甚遠!
眼看虛雲就要撞上圍牆,他左腿奮力向後蹬向牆上,勉強可以站穩地上,不致當眾出醜。等他定過神來,更加吃驚,因手中的劍已被震得彎彎曲曲。這劍雖並非神兵,總算也是上鑌鐵打造,加上他以玄門氣功運利劍上,卻被少婦一刀毀了。
虛雲頓時面如死灰,五臟六腑在翻滾,右手發麻,左足隱隱作痛。
「真不愧是傅家大小姐的巨厥刀!而且比過往更霸道、更靈巧!」一把低沉的聲音迴廊一角傳來。
白鷺聽見巨厥刀三個字,隨即恍然大悟,向荊楚湖說:「她就是被譽為武林第一女刀客,“巨厥刀傅丰蕾”,怪不得刀法這麼厲害。」
荊楚湖說:「她另一個外號是“虎風雷”,因為她的叫聲特別響亮,比少林寺獅唬功更教人頭疼,大家都在背後說她“虎嘯風雷擒丁一”。」
「時大哥,原來你也來了!」“虎風雷”向迴廊望過去,顯得十分喜悅。
時宇開懷地笑著,緩緩步進庭園。
吳大咬看見時宇,亦感到有點愕然:「時宇,數年不見,你風采依然。」吳大咬向時宇恭恭敬敬地說。
時宇說:「今天可真熱鬧,十殺刀中的陰陽刀、巨厥刀也來了,加上荊老弟的南明離火、白姑娘的翎翔刀和我的日輪刀,竟然有一半在此,傅妹子這女刀王…」
「呸!甚麼江湖女刀王,不過是一頭發情母狗!」虛雲在旁出言不遜,他當眾出醜,心中仍是憤憤不平。
突然一聲怒吼,震得虛雲心情散亂,接著有兩股凌厲的劍氣直撲向他,虛雲只好連忙揮劍迎擊。
兩股劍氣絞成一股,把虛雲的劍招震得七零八落,他踉蹌後退了十多步,只是丁一的雙劍又搶到來。
只見丁一咬牙切齒,既凶惡又冷酷地咒罵道:「你這王八蛋,居然夠膽侮辱我的女人,我現在就在這裡把你宰了!」
丁一劍勢又更剛猛更激烈,只聽見噹噹聲響,虛雲手中本來已扭曲的劍,現在更碎成半截,虛雲揮舞著斷劍根本招架不住,原本飄逸的鬍子被削斷了大半,髮髻也被削去,變成披頭散髮,十分狼狽。
正當虛雲危急之時,一把長劍橫過來接住了丁一的雙劍,長劍舞動成個密不透風的劍網,劍網外圍閃爍著一點點紫光,原來洗雲正好趕來了。
丁一雖然連攻數招,劍網仍毫無破綻,丁一拿出平日插在腰間的小鐵棒,把它插在兩把劍的劍柄上。劍柄應有機關,一下便把鐵棒卡穩,兩把劍和一枝棒組合成奇突的兵器。
丹陽子皺了皺眉頭,向荊楚湖說:「丁一用雙頭龍了,他是動真格了。」
荊楚湖說:「這廝瘋起來的話,連天皇老子也不會給面子。」
丁一怒吼一聲,交叉舞動著雙頭龍,成了一個月輪,月輪激射著寒風。
月輪一踫上劍網,劍網頓時縮小起來,雙頭龍仿如千軍萬馬,一波又一波地衝殺。
劍網漸漸越縮越小,紫光幾乎消失,其實洗雲要自保已經很吃力,偏偏他還要保護虛雲。眼看劍網快被擊破,一把烏黑黑的劍及時迎上,黑劍的劍招看似散亂而無力,卻東一撥西一挑,把丁一的攻擊全接下去。
「算數吧!剛剛與嫂嫂重逢便惹上血腥的話,意頭不好啊。」丹陽子邊打邊說。
「一郎停手吧!這牛鼻子道士快要嚇破膽了。」傅丰蕾情深款款地瞄著丁一說,丁一聞言瞪了瞪虛雲,哼一聲才停手。
傅丰蕾上前拉著丁一的手,低頭含羞地說:「你居然會這麼狠去揍那個道士,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心中有我!」
丁一剛才兇巴巴的氣勢,立時煙消雲散。
「好了,一家團聚,一團和氣,百年好合,嫂嫂和丁一兩小口子久別重逢,還有很多情話要傾訴。秀秀、春燕,快帶嫂嫂和丁一到廂房。」荊楚湖說罷,丁一回望他的眼神顯出無限吃驚,好像說:「你們又出賣我!」
秀秀拖著傅丰蕾的手說:「門主夫人請,一會兒,我們就準備上好的小菜為你洗塵。」
春燕說:「丁門主能夠娶得如花美娟的夫人,確實是幾世修來的福份。」
秀秀、春燕前一句門主夫人,後一句門主夫人,逗得傅丰蕾眉花眼笑,乖乖的拖著垂頭喪氣的丁一,跟隨她們進入閣樓後的廂房。此時丹陽子、無名、荊楚湖終於舒了一口氣。
丹陽子看見倚在牆邊喘息的洗雲和驚魂未定的虛雲,向洗雲說:「道兄請見諒,貧道遲遲不出手,皆因盛怒的丁一無人能阻,必須給他發泄一會,不然就恐怕會變得更狂暴,而且我看見道兄劍招精妙,一時起了執念,想從旁觀摩觀摩。」
洗雲一臉歉意地說:「唉!一切皆因師弟口舌招搖惹禍,師叔肯出手相助,貧道心感幸。」
洗雲為人嚴肅,十分重視輩份,雖然丹陽子以元輩相交,他仍尊稱丹陽子為師叔。
丹陽子也正色說:「我們修真學道之人,平日雖然不拘小節,不理世俗繁文縟節,心自逍遙,但也並非可以胡作胡為,做事仍是要有分寸。」
虛雲聽見,頓感無地自容,洗雲說:「貧道日後自會嚴加管束門下,請問剛才師叔所用的黑劍,是否武當兩大神劍真武和北斗之中的北斗。」
丹陽子點了點頭,洗雲頗有感觸地說:「我一直以為手中的巴山鎮門寶劍堅陣乃不世神物,今日一見北斗,才知道堅陣到底是鋒芒過露,不及北斗的內斂。」
另一邊廂,荊楚湖正意氣風發地指著吳大咬的大口在笑罵:「你這廝可謂被豬油蒙了心眼,連神仙府也敢敲竹槓,本來我都想花點錢來息事寧人,偏偏你咄咄逼人。」
吳大咬堆起笑臉說:「荊兄誤會了,小弟亦只是一番好意,為了丁兄和賢妹這對璧人復合,略盡綿力而已,你也知道丁兄為人靦腆,要是我不加點勁,又怎能逼他表露真情。」
「嘿嘿,你不加點勁,就不能在我們身上搾更多金錢,我知道你會怎麼說。」
荊楚湖模仿吳大咬,一隻手擬撥算盤,嘴巴故意張得很大:「丁一犯下的罪孽可重,我義妹的青春損失錢五千兩、感情傷害金八千兩、名節毀譽金八千兩、再加十二連環塢的動員金五千兩,我看在一場相識,給點折扣,二萬五千兩成交吧!說到巧立名目,我還跟你相差很遠,在你這大口說出的賠償名目隨時還會多四、五個。」
吳大咬皮臉肉不笑地說:「荊兄對在下成見太深了,在下向你們神仙府四仙賠過不是。」他本以為這次可以撈一大筆,怎料傅丰蕾與丁一和好,他瞪了虛雲一眼,心中痛罵:「你這渾蛋把老子的發財大計搞塌了!若不是你出場亂吵亂叫,惹得丁一出手,憑我三寸不爛之舌,至少仍能讓傅丰蕾和丁一狗賊惡搞一場。現在他們和好如初,老子的如意算盤打不響,隨時還要虧大本,哼!早晚要上巴山把牛鼻子道士的老巢剜個空空洞洞,否則我就不叫吳大咬!」
荊楚湖又吃吃笑起來:「哈…哈…吳老兄,我忽發奇想,如果我向丁大嫂說,嫂嫂有一件事,我感到很內疚,不向你悔過,憋在心裏難受死了,唉!丁一在馬橋的時候,有一次我看管不嚴,任由他被損友那個甚麼揚子鱷神何天雄拉丁一去妓院泡妞。」
聽到這裏,何天雄頓時面如死灰,失聲叫道:「你不要誣陷好人,老子好歹都是鄰居一場。」
荊楚湖斜眼瞟著吳大咬,好像喃喃自語:「十二連環塢坐擁巨富,我擔心有些匪人、肖小之輩、狐朋狗黨偷襲十二連環塢,除了偷盜財物,還一把火燒掉兩、三個塢,到時十二連環塢豈不是要改名的十連環塢、九連環塢,兩、三位幫主就要被逼引退。」
龐宣突然插嘴:「十二連環塢近年風頭太盛,開罪的人自然很多,遲早有人上門尋仇。」
遊隼也搭訕起來:「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很多人不似吳幫主那樣呼朋引群,光明正大去找人麻煩,他們總是偷偷摸摸搞報復。」
「荊大哥,吳幫主為了讓丁大兄和丁大嫂團圓,都這樣盡心盡力了,十二連環塢若有麻煩,我們也要幫幫忙。」方瑩誠懇地說。
眾人聽見方瑩傻愣愣說出這番話,一腔熱誠的,她根本從頭到尾也聽不見荊楚湖與吳大咬等人話中的譏諷,各人也強忍住才不哈哈大笑。
荊楚湖摸了摸方瑩的頭,吃吃地笑著說:「竟然你這樣說,我當然會更落力去照應照應十二連環塢。」
吳大咬咧著大口笑著說:「多謝荊兄關心,相信以十二連環塢的實力,一般匪人根本正眼也不敢瞧,除非像荊兄這般武林英杰,不過神仙府與十二連環塢本來就是好友,加上傅妹子已跟我結拜為義兄妹,我等於是丁一的大舅,是一家人了。」說到這裏,吳大咬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這裏一千兩當作給丁一和妹妹的賀禮。」
荊兄一手奪過銀票,向吳大咬等人鞠躬:「我就代丁一夫妻向各位致謝。」
吳大咬皮臉肉笑地拱手回禮,他身後的血手人屠、青面夜叉、揚子鱷神等,眼見到手的銀兩溜走後,個個都面如死灰。
吳大咬知道牽制丁一的法寶失靈也心灰了,其實他是為數不多,對荊楚湖和丁一底細知道很清楚的人,逍遙派當中就只有他們二人專習暗殺術,偷襲、放火正是他們的專長。
八年前,十二天禽門受重創後,這些年來他們休生養息,看來元氣也恢復。他和荊楚湖等本無深仇,只是多年來事事被他佔上風,心有不甘。還以為這次可以大大地出一口烏氣,心中盤算:「罷了!罷了!我總有機會好好去挫挫這神仙府四妖的威風,把他們的家當全剜得清光。」
兀然一聲驚叫從閣上傳來。
眾人回過頭來,只見唐彥雲在三樓的欄杆向外,她滿臉淚水,向著眾人竭力大叫:「唐經生被殺了,三哥也受了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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