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瑩跟隨無名到了走廊一角。
儘管無名掛著笑容,眉宇卻凝聚著濃重的憂慮。
「方瑩,這次行動,假如你發現荊楚湖發出的火勁變成金黃色,你就先遠遠躲開,讓他發泄一會,再趁機走到他耳邊,大喝:笨蛋!吃雞屁股吧!」
「為什麼是雞屁股?」
「荊楚湖最討厭的食物就是雞屁股。」
方瑩疑惑地說:「好吧…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出了問題?我看見秀秀和春燕也是十擔憂的樣子。」
無名無奈地長嘆一聲,接著說:「現在不是向你解釋的合適時機。如果有丁一陪他在一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奈何,對手人多勢眾,最糟糕是剛才唐門主提到靖難之變,這個會很容易令荊楚湖回憶起不快之事。總之,要是荊楚湖忍不住發了瘋,他身邊的人……」無名欲言又止。
方瑩越覺得事態嚴重。
「我希望這都只是我過慮而已。總之,如果你發現他雙眼發直,說話時變了腔調,你就要躲得遠遠,因為這時候的荊楚湖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怪物。」
方瑩點了點頭。




「這樣這好。」無名接著低聲喃喃自語:「希望這幾年大家的修練沒有白費。希望他可以把持得住。」
 
「孔姑娘,你要的藥材,我們會在黃昏前準備好!」唐門弟子唐嵩陽眉花眼笑地說。其他十多名弟子也在孔雀面前堆著笑臉。
「勞煩各位大哥了。這次深入蜀黔交接的山區,山林瘴氣厲害,還是要先準備一些解毒草藥,以備不時之需。」孔雀說話時儘管沒有刻意騷首弄姿,可是秋波靈動,吐氣如蘭,每一個人都看見她的眼睛是含情默默地盯著自己。
那雙秋瞳緩緩地透出一陣陣暖意,暖意在各人的體內不斷擴張。
暖烘烘的,五臟六腑被充盈著,連腦袋的意志也被這度暖氣融化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快感,此刻在身體內蕩漾著。仿佛她每說一句都要誓死遵從。
孔雀心裡知道,這批唐門弟子早就被弄得神魂巔倒。然後她再交帶了幾件事,確認這班人必定會盡去力辦妥後,才滿意地離開。
接著她走到後花園,見游隼正與方瑩在拆招,白鷺、黃鶯在旁觀看。
面對游隼倏來倏去的身法及劍招,方瑩手執兩把兩呎來的短劍嚴密地防守,短劍就在她四周直徑兩、三尺內揮舞、穿插,有如穿花蝴蝶般舞動,雖然她招架得頗吃力,到底還是勉強接住了游隼的攻擊。
「瑩妹的劍法已進步不少,那我也可以加快速度了!」




游隼的身影變得更詭異迅捷,每一劍的來勢都更兇猛。
方瑩每接一劍,手腕都直震得發麻,暗自道:「我即將要和仇家相遇,我必須盡快提升武功,不可以拖大家後腿。」想到這裏,方瑩咬咬牙關奮力還擊。
游隼突然變招,倏地縱矮急竄直刺方瑩右足。
方瑩右手的劍連忙護著下盤,怎料游隼到了她面前兩尺就猛然上躍,然後翻身,劍尖刻間已直刺向方瑩前額。來勢太急,方瑩慌忙舉起雙劍擋格,卻被硬生生地震飛了右手的劍。游隼接著於半空中扭腰,斜刺向方瑩左脅。
眼看方瑩無法招架,突然一把短劍橫裏搭在游隼的劍上。短劍看似軟弱無力,卻震開了游隼。
方瑩感到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按在她的右膊,那隻手暗地發勁,輕輕把她送開了半丈。
「孔姐姐,好內力!」
游隼盯著孔雀,眼睛立時閃耀出興奮的光茫。然後她的形體繞著孔雀急轉,不時躍前揮劍戳刺,接著又馬上退回去。
遊隼的步法甚快,仿似同時有數十把劍一起刺向孔雀。
方瑩被遊隼的招式嚇得目瞪口呆,因為她這時才明白到,游隼和自己拆招的時候,恐怕只是用了三分一的功力,若是全力,定必連兩招也接不住。




游隼雖利害,但孔雀的雙目也是精光四射,而且面帶微笑。此刻,孔雀手中利劍化成孔雀開屏般,接著她轉了半個身,擋下遊隼的連串凌厲攻勢。
方瑩從黃鶯和白鷺口中得悉,天禽的男女眾時常也會全力比拼,以爭取排名。因為這關乎到他們日後能否再修習更高深層次的武功有關,也關乎到將來接任門主一事。黃鶯和白鷺看見孔雀的笑容更見嫵媚,心神不禁蕩漾起來,精神內斂,因為孔雀正運起她的瞳術。
儘管孔雀只是針對游隼,但她的內力和瞳術皆臻化境,風流所及,方圓十丈的人也會受到影響。
孔雀的瞳術會令人產生幻覺,而且會讓孔雀得到全方位—上下左右前後的感知能力。就算身不動頭不傳,來自六個不同方位的攻擊,孔雀皆能同時看得見,而且還能看見每一招的真氣濃度,從而判斷出每一招的虛實。
任何人一旦被孔雀的瞳術迷上,眼前就好像出現一頭開屏孔雀,開屏的羽毛上出現無數眼睛,漸漸被這些眼睛包圍。
到了這時候,他們的動作就會被控制。
游隼圍攻孔雀的劍招及步法,漸漸凝重起來。在場的人知道她正運功力抗瞳術的影響。
游隼長嘯一聲,眾人仿似看見十多個游隼同時撲向孔雀。就在二人在踫撞的霎間,一陣紅光閃過,只見游隼的長劍撘在孔雀的右肩貼著頸旁,孔雀的長劍頂在游隼的左脅下,互相制著對方的要害。
看來二人這次比試是不相伯仲,一些旁觀的唐門子弟早就禁不住彩喝叫好,讚嘆道:「兩位嬌滴滴的美人,武功居然也這麼高強。」
「孔雀千眼果然名不虛傳!」丹陽子的聲音戛然在身後傳過去。
孔雀暗地吃了一驚。此人的輕功如此了得,與我近在咫尺,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連忙回頭:「道長見笑了。」
丹陽子說:「天禽十二將中,我只跟春燕和秀秀相熟。不過我早就聽說孔姑娘是天禽女將之首,瞳術和劍法獨步江湖,孔雀千眼更是把兩者合為一體的絕技。聽說死在孔雀千眼的人,面容還留著幸福的笑容。」
孔雀嫣然一笑:「小女子的雕蟲小技,又怎能入道長法眼。」
渾身大汗淋漓的游隼,這時終於回過氣來:「孔雀姐姐的手段真的好硬。小妹甘敗下風。」
孔雀正欲回答,荊楚湖的聲音戛然響起來:「你們也鬧夠了吧,還不好好準備明天的行程!」聲音完全沒有感情。




不知何時,東廂的窗戛然打開,只見荊楚湖盤膝坐在床上,雙手結了一個八封了午連環扣手印放在腿上。春燕和秀秀站在左右兩旁,二人神情肅穆。
「方瑩,你進來。」
儘管只是短短幾個字,但方瑩能分辨出這是與過去的荊楚湖完全不一樣的說話音調和語氣。儘管平淡,每個字卻夾著一叢寒芒,教人渾身抖顫。再看他的樣子,已沒有剛才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木無表情,唯獨眼神有說不出的凌厲。這無形的懾人氣勢,壓得方瑩呼吸也有點不暢順。
方瑩甫步進房內,荊楚湖便質問她:「你知不知道,剛才為何會敗給游隼?」這是他從未向她用過的嚴厲語氣。
方瑩唭唭哎哎地回答:「可能是我…我對招式的運用…還未純熟。」
「還有甚麼原因?」
方瑩被追問,越發膽怯:「內力與游姐相差了…一大截。」
「還有呢?」
「實戰…經驗太淺。」
荊楚湖依然舊追不捨:「還有呢?」「……」
在連番追問下,方瑩再想不出其他答案,於是急得臉紅耳熱。
荊楚湖冷瞅了她一眼:「你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懂好好運用內力。我教你的掌法和劍法也是最上乘的功夫,又教了你最玄門正宗的吐納心法,還吃了我精製的大補藥…你的內力理應增強了不少。其實你們飛馬堂的人,武功本來也有獨到之處,底子不會差。假如你懂得如何運用內功,即使與游隼和孔雀的武功不可以同日而語,但如果只守不攻,理論上仍能撐二、三十招。」
看見剛才游隼和孔雀的交手情況,方瑩本以為連勉強接下一招都不太可能,因此她聞言後,不禁傻楞楞地瞪著荊楚湖。
荊楚湖繼續說:「內力依五行可以分為金木水火土,佛門則分為地水火風空,道門再依五行中一些細微分為八卦 — 乾、坤、震、艮、離、坎、兌、巽。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坎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我們逍遙派以風雨雷電日月水火來歸類不同的內力屬性,其實原理也是差不多。由於每一個人天生體質有差異,先天五行必定有枯旺之分,絕大多數的人會有一種較強的屬性,如果把練成的內氣轉化為這五行,威力便份外強大,好像我的先生內氣是屬火,所以我運用火勁時不但得心應手,也易容產生變化。」
荊楚湖右手緩緩向前伸,頓時全屋變得熱烘烘,霎間汗便從方瑩、秀秀、春燕的額前潸潸流下。




荊楚湖猛然手捏劍訣,全屋的熱力剎那間消失,他手腕輕抖,只見一團火光從劍指激射向地上,把地磚燒成炭般黑黑。
「我剛開始是把熱勁散佈,接著把熱勁聚到劍訣上,再把氣勁發射出來,我也可以把火聚在掌上。從屬性來說,火勁是最變幻無方,最難捉摸。丁一練的主要是水勁。水本是液體,卻能化氣、也能結冰。水看似柔,其實是潛藏不露,一旦爆發起水,卻是洶湧澎湃。一般人就算修練所有五行屬性的氣勁,只會有一門為主體,其他是從屬。鮮少有人能夠完全把五行之氣皆能練到爐火純青。」
突然荊楚湖瞪著門,沉聲說:「白鷺,你有事就進來!你在門外站了半柱香了。」
白鷺開門進來,咬了咬唇,深呼吸一下才開口:「門主,我是否有資格接受火鳳煉浴。」
春燕和秀秀二人的臉滾紅起來,看了看白鷺,再偷偷瞄了荊楚湖一眼。
荊楚湖瞪著白鷺說:「你的哥哥為了天禽門而壯烈犧牲,因此,你當然合資格。不過,你以前未曾提及過這項要求,為何今天又下了這個決心?」
白鷺低著頭避開荊楚湖的目光:「我本以為在天禽門女眾當中,我的武功應該在游隼和孔雀的相仲之間,但看見她們比試後,我和她們相距了一大截。」
荊楚湖仍然瞪著她:「那又如何?」
白鷺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殺我兄長的仇人武功高強,我問過金鷹,即使是游隼的武功也未必能接得下仇人的四十招。如果以我現時的進境,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夠一報殺兄之仇。」
「白兄弟身為十殺刀之一,單以刀法而論,並不在我之下。當年他若不是被雷神所傷在先,根本不會被那奸人害死。」
「傅姑娘年紀只比我年長五、六歲,但刀法和內力皆臻化境。我心下盤算,如過不接受火鳳煉浴,也不知道還要蹉跎多少歲月,才能達到她的境界。」
荊楚湖冷笑了幾聲才說:「那隻母老虎自小的修練方法就異於常人,其刻苦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而且她還要配合巨厥刀方能夠發揮最大威力。我為你重鑄翎翔刀,就是想讓你把刀法發揮得淋漓盡致。所謂神兵利器,並不是指削鐵如泥或者吹毛斷髮的刀劍。真正的神兵利器,最重要是主人懂得讓兵器本身與某種內勁產生共鳴,令內勁的威力倍增。」
他雙手凌空一抓,翎翔刀戛然從白鷺腰間的刀鞘彈出,直飛到他的掌中。他把刀分別向左右半劃一個圓,剎那時房中寒風颯颯,就連白鷺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翎翔刀所發出的氣是屬於風,當年白兄弟施展水鳥十八式時,勁風所及方圓一丈內,可以斷石分金,而且比一般刀更快、更無聲無色,令對手難以招架。」
白鷺聞言,神色一變,頓時跪在地上向荊楚湖說:「白鷺一直心高氣傲,滿以為武功早就登堂入室,原來連門檻也未跨過,懇請門主指點竅門。」




荊楚湖隨手把雙手在手中轉了一圈,然後擲向白鷺腰間的刀鞘。刀方入鞘,白鷺身後八尺的門柵「喢」一聲,斷成三截掉在地上。
剛剛荊楚湖轉動雙刀時,刀勁早就削斷了門柵。
荊楚湖緩緩閉上雙目,語氣變得更嚴肅:「所有神兵利器皆有靈性,你要在打坐入靜時,盡量放鬆身心去感受它,直到與它心靈相通。這個過程,沒有人能夠幫助你。你要放下你的高傲,並以謙卑的心去感受翎翔刀的氣息。」荊楚湖戛然靜默下來,一股無形的壓力卻籠罩著房內。
方瑩偷眼瞄了瞄白鷺,只見她咬著唇,面容慘白。
好一會,荊楚湖長嘆了一聲,繼續說:「剛才我握著翎翔刀時,感到它的孤獨及無奈。自古以來,唯有能夠與隨身的神兵利器達成身心合一的武者,方能向武學更高境界登堂入室。」
白鷺本來白晰的面容,這時竟然變得如透明一般。
「正所謂劍亡人亡,白兄弟過世時,翎翔刀也斷了,就等於刀也伴隨他而去。然而,白兄弟強忍最後一口氣,把自身的精氣神灌進斷刀之中。所以,我才能有辨法重鑄翎翔刀。現在,這對翎翔刀就等於是你兄長的化身。當年他至死仍然掛念著你……你豈能辜負他的心意。」
方瑩聽見身旁傳來飲泣聲,只見淚水早就在白鷺紅紅的眼眶潸潸流下。
 
後花園內,丹陽子的左右手分別捧著一碟桂花千層糕,和一碟蜜釀紅棗。他跟前的石桌上也放了四碟小點。
唐家四小姐彥雲與八名唐門女弟子正吃得性起。
「丹陽子師兄,原來你除了武藝登峰造極,廚藝也超凡入聖。」一名唐門女弟子一邊嚼著一件蓮子一邊說,右手又拿起一件桂花千層糕:「好吃得連舌頭也幾乎吃掉。」
丹陽子說:「你們忙了一整天,只為幫我張羅各式各樣的藥材,我這一點東西只能聊表謝意。」
一名唐門女弟子說:「怎樣才能烹調出這種人間美味?」
丹陽子微笑著說:「我只不過是傾注了一顆真心進去,只希望有人能感受到我的卑微心意。」丹陽子說話時有意無意間瞄向唐彥雲,一眾唐門女弟子固然被他逗得眉花眼笑,唐彥雲更頓時雙頰緋紅,含羞地轉過身避開丹陽子的目光,卻又忍不住偷看。




丹陽子仍是微笑地凝望著她。
「丹陽子大俠,好偏心呀!」一把清脆如銀玲的聲音,一雙銷魂無限的明眸,一張完美無暇的秀臉……孔雀還未開屏,已經令眾女黯然失色。
丹陽子連忙快步走正孔雀面前:「貧道只是直心行事,隨緣供奉各位美女的五臟廟,總算為自己積點兒福德。孔女俠,小小心意,敬請你指教。」
孔雀嫣然一笑,拿起了一件千層糕。
千層糕雖然甜美,又怎及嫣然一笑的千份之一。
「如果有甚麼菜餚或糕點想吃,不妨吩咐貧道。只要是貧道能力所及,定必會盡力而為。」
「你是門主的好朋友,小女子怎敢勞煩你。不過誰會想到,名震武林的大劍客,原來還有一雙入廚的巧手。」
孔雀和丹陽子閒扯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不停地搭訕著,一眾唐門女弟子紅著眼瞪著孔雀,卻又不知如何發作,唐彥雲更氣得用腳直剁了幾下。
突然後園廂房傳來一聲長嘯,嘯聲如充滿了悲憤。每一聲嘯號,都仿如利釘刺進眾人的心窩,教人極度心緒不寧。
嘯聲過後,一陣古琴聲又奏起來。琴音悽苦又充斥著兵戈殺戮之聲。
丹陽子的面容剎那間變得僵硬,馬上朝荊楚湖的廂房直奔過去,同時從道袍內抽出一枝洞簫吹奏起來,簫聲婉轉悠揚,似在安撫著琴音。
孔雀在他身後問道:「發生了甚麼事?」
丹陽子的身影早就消失於園林中,只留下面上仍是愕然的孔雀和一眾唐門女弟子。
這時,一陣如泣似訴的二胡聲湧向荊楚湖的房間。
 
丹陽子和無名剛好同時趕到荊楚湖的房間門外。
丹陽子仍是吹奏著洞簫,無名則拉奏著二胡。
二人對望了一眼,正欲起腳踢開房門,房門卻在此時自動打開。
只見荊楚湖仍在傾情地彈奏著古琴,不過琴音中已沒有了殺戈之聲,他冷冷地瞄了丹陽子和無名一眼。
琴音轉為輕柔,仿似暴風雨過後,朝陽初升,傳來一陣陣暖意。本來東歪西倒的白鷺、方瑩、春燕、秀秀等女子,她們蒼白的臉上漸漸回復了一點點紅潤。
她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丹陽子和無名連忙上前,各執著她們的左掌,把真氣直灌進她們的體內。
琴音戛然而止!
房間霎然靜得有點嚇人,房外微微的嗡嗡風聲,仿似變得格外響亮。
荊楚湖閉目一會,才緩緩睜開雙眼,目光顯得清晰、溫和。
方瑩看見這眼神,有一份熟悉和親切的感覺。
「臭道士、花和尚,你們幹嗎要踢破這房門,害老子要向唐門賠錢。嘿,難道你們看上了白鷺?還是擔心我仿校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琴挑俏白鷺……嘿嘿……嘿,白鷺如花似玉、秀外慧中,你兩個窮光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要發春秋大夢了。」
丹陽子被荊楚湖一輪搶白,霎時舒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你這孽畜的三魂七魄歸來了!」
荊楚湖說:「你們不要小看我荊楚湖,這一點點的干擾,我還是可以自己壓制下來。根本不用你們出手。」
無名說:「丁一呢,他為甚麼還沒過來?」
丹陽子輕嘆了一聲:「夫妻久別勝新婚,正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怎會有空去理會這牛蛙亂叫。」
荊楚湖跳下床,咆哮著大嚷:「大家去揪這好色忘義的小子,好好教訓他一頓。」說完便大刺刺地走出房間。
方瑩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心頭頓時暢快起來,暗道:「還是這樣子的荊楚湖最可愛!」
 
活閻王魯源在這個黑暗的偏廳已經待了半個時辰。
偌大十多丈平方地方,就只點了兩盞油燈。他知道,不少鳥人把眼睛鳥化成為夜梟目,至於他的首領:黑翅鳳凰趙孟臣,聽說還能夠於漆黑一片的房間內穿針引線,連飛過的蚊子也可以一劍刺中。
魯源自命夜視目力天下無雙,但在此時,他那雙眼睛竟然已經通紅,滿是怒火和悲痛,因為他正盯著躺在擔架上的鷹目老頭的屍體。
鷹目老頭整個頭部的肌肉都變成瘀黑,趙孟臣憤概地說:「師弟,這次是鳥人吐氣揚眉,奪回天禽門正統的大好機會。你壯志未酬,唯有待我替你完成心願!」
其他鳥人聞言齊聲呼嘯了一聲,聲音在大廳中迴蕩著。
呼嘯聲滿滿是悲愴、慷慨和壓抑。
魯源知道鳥人自從被逐出天禽門後,總是西躲東藏,多次被強敵圍剿,數十年來積下了滿腔憤懣。
他佩服主公能夠巧妙利用鳥人的怨恨,說服他們㩦手合作。
這次計劃本來百密一疏,怎料到]被飛馬堂的人搶走了半部萬毒圖煙圖譜,而且還把忘情棄愛兩大魔頭拖進這趟渾水。
主公卻說,可以找鳥人合作,一口氣把天禽門也一併收拾。
「趙兄,荊楚湖和丁一竊據天禽門主之位多年,這次,他們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我們必定鼎力支持鳥人一族,奪回天禽門。」
魯源看見坐在右排首座的「聽雨樓」大總管人魔古獨發言。
左排是鳥人一族,右排是「聽雨樓」和一貫道的同盟。
唉!連“人魔古毒”這號人物也甘心追隨麾下,主公確實是神通廣大的人物。
此時,古獨左邊次席的綠袍老祖,一貫道的長老也開腔了:「賈公子的計劃,是讓血旗盟、北冥神宮和荊楚湖、丁一等人對撼,讓他們殺過兩敗俱傷,然後把他們全一網打盡。」
魯源一直認為賈公子深不可測,畢竟他是主公的軍師,萬氏兄弟也全因為他才肯乖乖合作。這位軍師,竟然向武林多個門派發帖,邀請一起競投萬毒圖煙圖譜,一下子就把西北、西南的多個雄霸一方的幫會和門派拖進一個殺戮旋渦之中。
本來一切都依照計劃進行,由血旗盟出面對付唐門、飛馬堂、巴山劍派、貴陽蔡家拳、漢中天鷹幫等共十二個在關中、漢中、西蜀、黔、太行山、河西走廊一帶獨當一面的門派和幫會。
然後,殺了這麼多人的血旗盟,必定會令到其他幫會聯合起來,到時他們就會兩敗俱傷。
這些門派之間又互相猜疑,加上賈公子早在各門派插了內奸,裏應外合挑撥他們火拼,把他們一舉剷除。之後,我們就掌控太行山以西至蜀中,加上擁有了萬毒雲煙這件神兵,主公大業必可定。
可惜……
可惜……萬氏兄弟竟然真的拿出了萬毒雲煙圖譜。本來這也沒甚麼關係,大可以等血旗盟等殺到筋疲力盡之時,我們才搶回圖譜……
魯源瞄了一眼坐在他左邊,正是坐在右排最末坐席的柯浩雲。
哼!就是這傢伙。他說飛馬堂的人容易處理,偏偏就是被飛馬堂的人搶走了半部圖譜。
飛馬堂的馬,真的是每一匹也是千中選一的神駒。這些馬如果將來成了主公的戰馬,我們就如虎添翼了!古鐵山的武功之高,也確實出乎我意料之外。
魯源回望右排,連他在內的八席高手。他相信古毒、綠袍老祖,還有第三席的項維揚可以與那廝匹敵。古毒與綠袍老祖應該會技勝一籌吧!
當然還有賈公子及聽雨樓其他高手暗中相助。只要花點時間,仍能剷除血旗盟。
項維揚接著說:「其實這次也算是歪打正著,把天禽門、忘情棄愛、十二連塢也捲進這場風波中。而且天禽門火拼血旗盟一事,省了我們很多功夫。同時,北冥天尊、天煞神趙曉冬和一眾弟子也來了蜀地,協助血旗盟對付忘情棄愛。聽說北冥天尊、天煞神與忘情棄愛有著很深的宿怨,我們先讓他們拼過兩敗俱傷,再出手消滅他們。」他綽號玉面神劍,過去玉樹臨風的英姿,不知迷倒幾多少女的芳心。不過這全是過去了……自從被丁一的那一拳……
魯源斜睨了這位一貫道的同門,看著那被轟成了一個凹坑的鼻至上唇的部份,忍不住暗地嘆惜!
那一拳以後,誰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玉面神劍這四個字,就一定被他剁成幾截。
趙孟臣霍然站起,憤恨地說:「忘情棄愛與天禽十二將,必定要由我們鳥人一族親手誅滅!否則無法洗脫我們三代共五十多年的恥辱。」他的眼神和語氣都無比堅定,其他鳥人的眼裡也仿似射出火光,殺氣騰騰。
他們一定不會讓步!
鳥人次席,大黑鵬王元昊振臂高呼:「鳥人一族多年來的苦練,就是為了今天向世人證明,我們才是天禽門真正的主人。管他甚麼北冥天尊、天煞神,我們遇神殺神,遇鬼殺鬼,擋我者死!」
一眾鳥人尖叫和應,叫聲悲憤。
魯源最受不了鳥人這種神經質的行徑,動不動就亢奮地怪叫。
當然,他知道元昊和趙孟臣就等於丁一與荊楚湖於天禽門的地位。據悉,他們十年前就曾試過趁天禽門上任門主病重之時,大舉進攻天禽門並意欲奪權。
連場血戰,天禽十二將也死傷慘重。結果在荊楚湖和丁一接任門主後,把鳥人殺得一敗塗地。聽說一向自視甚高的趙孟臣和元昊,就是被當年只有二十多歲的荊楚湖及丁一打敗,因此才會視為是畢生的奇恥大辱。
古毒與綠袍老祖互打眼色,古毒說:「趙兄,忘情棄愛就交由鳥人一族對付,聽雨樓就協助誅滅同行的其他唐門和巴山弟子。」
魯源明白,古毒表面好像避免與性格偏執的鳥人一族發生磨擦,為大局只好退讓一步,其實骨子裡正在盤算著乘鳥人與荊楚湖戰得筋疲力盡之時,一併連這批燙手山芋也幹掉,從此就可以免除一個潛在勁敵。
沒錯,古獨就是這麼陰險歹毒的人。
元昊傲然地說:「哼,我們自會佈下天羅地網,就等荊楚湖、丁一及天禽門餘孽來送死吧。」鳥人一族聞言又激動地齊聲悲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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