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我同拍拖十年嘅佢講分手。》/《初戀3650天》: 第十一章上 「有些創傷 將不斷挑戰 必須知道緣分是真的到此」 〈分手的情書〉

https://youtu.be/ESlp0iC0E1U        「不如我地星期六一齊去野餐呀？」Jessie興奮地向手機裏的Michelle問道。

        「星期六我唔得呀，Alfred約咗我去睇戲。」Michelle一邊忙着手上的Paper一邊說。

        Jessie很羨慕Michelle一心二用的能力，常為她省卻不少時間，而她卻要一心一意的拿着電話，盯着一片遼闊而空曠的天花板說話，這總使她感覺自己在浪費時間。





        「咁再下星期六呢？」Jessie又問道。

        「Alfred都約咗我，話去露營喎，Sorry呀。」Michelle說，手仍無間斷的敲打着鍵盤。

        「嗚嗚，你之前仲話自己唔會重色輕友。我信錯你呀。」Jessie嘟着嘴說。

        「唔係呀，咁佢約咗我在先呀嘛，一係下個月我同你去野餐？」

        「咁耐，我好想依家就去。」





        「你約James同你去囉。佢唔係辭咗職咩？應該好得閒架。」

        「唉，唔好提啦。我已經好耐無見過佢。」

        「做咩呀，你地唔係啱啱先慶祝完十週年咩？話時話，你地十週年點過，佢收到你嗰十份禮物有無好Surprise？」

        「佢就緊係有，我都好Surprise添。」Jessie的視線從天花板往下墜，像她的心情。

        明明她那麼用心，一個月前已構思了十份禮物要送給James，那天還一大清早起來準備第十份禮物，為甚麼他不可以和她一樣，又或者只有她的十份一，甚至百分之一她也不介意。





        偏偏，他連千份之一也沒有。他根本沒想過要和她慶祝。即使那天收到她的禮物，她其實知道，比起驚喜，他更多的是愧疚，而這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想到這裏，Jessie本來躺平在床上的身軀轉向右邊，雙腿微彎，整個人看起落寞而憂鬱。

        她又更羨慕Michelle了點。

       
        「叮！」James的手機響起信息的聲音，他沒有立刻拿起來看，而是又看了好幾段YouTube片，看得有點無聊後，才拿起手機點開信息。

        是K哥傳來的，寫着：「打唔打機？」

        James看着手機屏幕想了想，還未回覆便躺了在床上，獨留耐人尋味的雙藍剔給K哥。

        攤在床上，James揉了揉看了整天電腦疲勞的雙眼，然後用力嘆了一口氣，那口氣竟比還未辭職前還要沉重。





        他以為只要辭職，一切煩惱與壓力都會隨着那份工作離他而去，他也能有更多時間陪伴Jessie。沒想到，事與願違，辭職不僅未能讓他重獲自由，那份待業的壓力甚至連本來那一絲讓他喘息的空間也粉碎。

        原來他沒有想像的瀟灑和自信。

        盯着上層的床板，隨着年齢的增長，那種侷促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曾經，他也以為只要他夠努力，便能逃離這片教他感到壓逼的狹小空間，可現實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的希望磨滅。

        他不是沒有努力生活往上爬，他不過是不喜歡讀書，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可是，時間無法回頭，即使他有錯他也無法回到過去摑醒那少不更事的自己。

他只好孤注一擲。現實卻再次把他推向懸崖邊。

終於，這回他甚麼都沒有了。





可Jessie不同，她總是那麼聰明，她很早便看破了這殘酷社會的生存規則，她有平步青雲的資本，那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世界。他無法理解她的煩惱，而她也無法理解她的壓力，他們就像在平行時空，而她卻拼命想讓兩條平行線交會，卻不知道這樣只會使他愈走愈遠。

走了那麼裏，終於，他累了，累得他連喝一口水的力氣也沒有，而她卻想把他扶起來繼續往前走。

「鈴！」電話響起，打斷了James的思緒。

是K哥打來的，James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聽了。

「喂。」James了無生氣地說。

「打唔打機姐？藍剔狗，唔應機。」K哥抱怨道。

「好攰。」James又揉了揉眼睛說。

「攰？你唔係辭咗職啦，攰乜撚野？」





係囉，我攰乜撚野？James心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甚麼。

「⋯⋯唔知，總之就好攰。」

「有病呀你？」

哈，可能我真係有病，James心想。

「話時話，就放年假，有咩好提議？」K哥問道。

「年假？」

「屌，係咪放假放懵撚咗呀你，過兩日就過年，你唔係唔知呀嘛？」





James瞧了瞧那被母親掛在牆上的日曆，才發現真的快過年了，在他印象中，明明聖誕假期才剛過不久，怎麼這麼快便新年了？

時間的流逝對現在的James而言，唯一的意義便是提醒他他有多失敗，於是，不知不覺間，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開始很少留意時間這回事。

沒想到，當他回過頭時，已是新年了。

        新的一年又到了，而他竟還站在原地，不，戶口那四位數也沒有的銀碼殘酷的點醒了他：他連站原地也不是，他和她之間的距離被他的愚蠢變成了鴻溝。
        或許她不介意，可是他介意。

        「喂？」K哥往沉默着的另一端喊道。

        「係呀，放懵撚咗呀，咁點呀？」想到這裏，James有點不耐煩地說。

        「放假咁多人，你諗住同條女去邊？」

「唔知呀。」

「唔知？如果我咁同條女講實死緊。」

這年，竟連萬年單身狗K哥也出Pool了。怎麼這樣的人也有囡？James曾對此抱深切的不解，懷疑那人是不是瞎了眼，現在的他卻好像有點明白了。

K哥雖然為人幼稚，又有少爺脾氣，可談起戀愛來，卻會把對方寵上天，甘願對對方卑躬屈膝。這是James從來沒有想過，也是他永遠無法做到的。

「你唔係上次先鬧鳩完佢死港女架咩？」James調侃道。

雖然K哥很寵女朋友，可有時候也忍不住對James和Lemon他們抱怨，畢竟他女朋友的港女程度幾近無人可及。

「係呀，但我鍾意呀，吹呀？」

「你終於比人SM我唔阻你呀。」

「點姐，你有無咩好提議姐，我唔想再比條女屌到我屎眼開花。」

「唔知呀，無諗法。」

「咁你之前呢，同Jessie點過？」

我？James心想，想了好一會也沒有想法，才發現這幾年好像都沒怎計劃過甚麼行程。計劃的，好像都是Jessie。

「唔過，我連機都唔想打，過乜撚野年。」

「做乜咁頹，唔洗返工唔係應該好撚爽架咩？」

「唔知。」

「Jessie無Chur你陪佢咩？」K哥又問道，目的還是繞不開想James給個好的約會提議他。

「有，但我唔想出去。唉。」James摸着額頭說，又嘆了一口氣。

他不是沒有努力過，十週年那天後，強烈的愧疚感幾乎要把他淹沒。或許如此，在那個月餘下的日子，他都對Jessie千依百順，陪她翻過好幾座山，吃過好幾家餐廳。可是，當日子漸久，那股愧疚感被時間沖淡後，他又回到原來的模樣。

想起來，最近見Jessie，已是兩星期前。那天他本來答應了Jessie陪他到尖沙咀新開的法國餐廳吃牛角包，可到了當天，他卻有點後悔，最後Jessie找了一間在他家附近、同樣是新開張的台式料理店。

在Jessie眼中，是她讓步了，而在James眼中，卻是他妥協了，為了Jessie，即使萬般不願意，卻還是踏出了家門，陪愛吃的她覓食。

「咁多人嘅？」James施施然走到店鋪前，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人龍問道。

「嗯，新開呀嘛。」Jessie說，已獨個兒排了將近半個多小時。

James看着人龍，沒有說話。

「你啱啱係屋企做咩？點解唔想出去嘅？」Jessie問道。

「上網，打機。」James簡潔地回覆。

「上咩網，打咩機？」Jessie追問道。

「YouTube，LOL。」

「YouTube有咩片好睇？」

「都係嗰啲，無聊野。」

「咩無聊野？」Jessie仍竭而不捨地問道。

「你無興趣嘅野。」

「可能我睇呢。」

「大J，加葱，外國啲打機片，你會睇咩？」

Jessie確實不看這類影片，因為她覺得沒甚麼營養價值，也不懂當中的趣味性在哪。可為了延續這話題，仍說：「可能⋯⋯有一日我會呢。」

「21號。」店員終於叫到Jessie的號碼。

「係到！」Jessie雀躍地叫道。

接着，店員把二人引領到店裏。

這是一間小店，座位不多，同一時間只能容納不多於十位顧客，難怪要等這麼久，Jessie心想。

「食咩？」沒有吃早餐的Jessie看着餐牌，口水幾乎要流出來。

「無所謂，你決定。」

「真係？我想食芝士肉鬆蛋餅，仲想食鹽酥雞，魯肉飯，炸蕃薯條⋯⋯好多好多我都想食！」Jessie依然雀躍地說。

「好呀。」James說，一如以往的和應道。

於是Jessie把店員喚了過來，一口氣點了好幾個菜。下單後，James只顧着留意店裏的裝潢，對着Jessie依然沉默。

「你今日點解唔想去食牛角包嘅？琴晚唔係講好一齊去試架咩？你啱啱話唔想去嗰陣我仲出咗門添。」Jessie呷了一口水，帶點抱怨的口吻說道。

「唔係好想去咁遠。」James也起水杯喝了一口，回應依然簡短。

「但我好想去試嗰間，聽日去好唔好？」

「umm⋯⋯聽日先再算啦。」James推塘道。

雖然Jessie很遲鈍，可多日的冷淡，她再遲鈍也不可能不察覺。她知道他對她所提議的所有行程，包括吃飯、逛街、行山、「煮飯仔」等都一一不感興趣。

會不會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興趣，有興趣的一直只有她？這些天來，這問號一次又一次在她腦海浮現。可是，當她翻開二人過往的照片，他的笑臉明明那麼真摯，怎可能只有她在享受？他應該也是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和她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吧？

那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如冰塊都融化的可樂，再沒有激情的氣泡和讓人發膩的甜味，喝進口裏，竟比喝白開水還要難喝，可偏偏還剩很多，教人捨不得倒掉，是名符其實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明明她很努力維繫這段感情，試圖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支持他的每一個決定，給驚喜歡他，也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好讓這段已十年有多的感情能繼女續升溫。

「叮！」James手機響起信息的聲音，Jessie能清楚看到那名字：Candy。

「芝士肉鬆蛋餅、鹽酥雞。」就在這時候，侍應接連把數個碟子放在桌上。

「你個同事又搵你？」Jessie叉了一塊鹽酥雞，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嗯。」

「你唔係辭咗職啦咩，佢搵你做咩？」

「可能係啲無聊片掛，佢週不時都會Send啲無聊Link黎。」James不經意地說道。

「Send比你做咩？」Jessie不是味兒地問道，那語氣，令James本已煩躁的心情更火上澆油。

「點知佢。」James心中的煩躁並非火山爆發的那種，而是如燉湯的文火，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燃起。

即使火勢不猛烈，可Jessie還是能感受到James的不耐煩，便沒有追問下去。

「我想去食氷。」飯後步出小店，Jessie站在陽光下，感受着太陽的溫暖問道。

「食氷咁遠？」James說。

「邊到遠呀，三、四個字就去到，唔遠呀。」Jessie問道。

「唉。」James輕輕的嘆了口氣，以為Jessie沒有聽到，續說：「好，你真係好想食嘅，咪去囉。」

「你好唔想去咩？」Jessie失望地問道。

「我只係唔想去太遠。」

「咁⋯⋯算啦。」Jessie努力用笑容掩飾臉上的失望。

「去啦，你想去，我地就去啦。」

「算啦，你都唔想去。」Jessie低着頭說，聲音裏充滿無奈和失意。

「唔係嘅，如果你想，都可以去嘅。」

「唔係嘅」、「如果你想」、「都可以去嘅」⋯⋯Jessie並不傻，她知道他這些說話都是在告訴她：他其實並不想去，但如果她硬要勉強他去，他也只好唯命是從。

那刻，Jessie發現原來有些事始終無法勉強，像冰塊融化的冰可樂，冰塊融化，可樂被溝淡已成事實，即使她再努力，再次把這杯融冰的可樂放回冰箱，味道也不可能變回原來的模樣。

淡了，終究還是淡了。


「點解會變成咁？」James問道，像是在問K哥，又像是在問自己。

「咩點解？」K哥不解地問道。

「唔撚知呀，好煩。」

「做咩，M到心情唔好？」K哥問道。

「唔撚知，M到咗好撚多日。」

「叮！」手機傳來了信息的聲音，是Jessie，寫着：「不如我們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