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去表達我現在的情緒,聖誕前夕的這晚居然在一幢快要風化的大廈的樓梯裡摸索。
這唐樓雖然不致於有隨時倒塌的機會,但是大廈早已人去樓空,所有的門窗已鎖著,但剛才在樓下看到窗戶大半都已破掉,極有恐怖片的影子,冷風從走廊的門縫漏出,滲出一陣陣陰風,而且一門之隔的房間總是吱吱作響的,叫得我心都慌了。
「從樓梯信箱裡能找到鎖匙,打開7樓的房子,你們今晚就留在這裡,晚點再通知你們食物在哪。」
我們就只收到了這裡一句話,也從信箱裡找到鎖匙。
然後,我便給打發上來開門。
 
媽的,能找上我的總沒好事。
他們全都在樓上把精靈送上樓裡去,就只推我一個人上來開門。
握著鎖匙的手都滲出汗來,我平素不怕鬼也不信有鬼。
可精靈們的事幾乎讓我覺得什麼都能信了。




要是哪天你告訴我毛主席是聖誕老人恐怕我都真要相信了。
 
701A…到了。是這邊沒錯。
手電筒的燈光射在走廊裡,照出一大片塵埃飛舞的景象,我真怕哪回會照到不該照的東西把自己嚇死。
「找到了…找到…了。」我回頭向著空無一人的迴廊喊話,但他們根本不會回應。
我只得長嘆一口氣,把手電筒往嘴裡塞,反正這電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塞到嘴裡,來吧。
我揪住大串鎖匙,在電筒的照射下翻找701A號鎖匙。
 
說真的,我經常有種感覺,我每次回頭時總覺得會有人像鬼魅一樣站在你背後。
但,這都是鬼片常用的梗,現實裡可不會有人這麼做。




 
我煞有其事的回頭。
塵埃依舊亂飛。什麼也沒發生。我把門匙插入匙孔,用力順逆時針的轉動,扭了幾下再猛力一抖,加上肩膀的力量總算打開了第一道門。
 
冷風直撲,顯然這單位風水不良,陰風不斷兼且積水成霉,不利居住。
我只找了一塊木頭就把門架住。好讓它不會冷不防關掉。
這串鎖匙大概有二十枝左右吧,也是我生平親身接觸最多最重的鎖匙串,沒有之一。有種富豪要巡視物業炫富的感覺。
 
「喂…喂,葉允行…喂…」走廊的盡頭傳來喊話。我把電筒往那方向照,但只照得一片黑。
「來這邊,別跟我耍花樣。」我揮著電筒。




「喂…我不行了…」我一聽就懵了。
「救命…」媽的,這回又是怎樣了。
這陰森鬼魅般的喊聲可把我惹毛了,握著電筒就往那方向去。
我真有點憤怒了。
「最好別給我捉到你這龜毛的孩子,要不然…」緊接著我就馬上奔過去,一把扶住那男女。
那男的正是滕若飛,恐怕是失血多暈倒了。我馬上把他拉到我肩膀上。祝幼羚一股勁就把若飛給推過來,好像是一件極度厭惡的東西一樣。
但見若飛這個熊樣就真把我嚇得心慌了,我急忙問她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扶著他。她只答下面的卡住了,只有她倆在上面,於是馬上讓她扶若飛來我這邊。
「怎麼又卡住了,又是水箭大牛龜嗎?」我覺得太不可思議,這巨型陸龜的體型可不是說笑的,能卡住的地方多的是,稍微窄了點的通道牠都能一一給你卡住。
「不是啦,牠沒有卡住,只是樓梯沒法負荷,而且樓級又窄又高,牠腿短沒法上去嘛。」她前半句還是一臉正經,但後半句最終沒法忍住,忽然就是一陣爆笑。
若飛被她嚇醒,軟趴趴的撐住牆走,叫我小心點別把他撞死。
 
我把他扶到701A裡去,雖說這房子風水不妙,但終究是片臥虎藏龍之地,還可能是片風生水起的休養寶地。反正搞了半天只開了這門,他也只能躺著進這門了。
幼羚找了一塊霉透半邊天的床褥來,我讓他躺下來便翻他的衣服,摸了好幾回都沒找到滲血處。他忽然就大叫,說什麼我人雖快死但貞操不能不保。
我氣得馬上想抽他幾巴,只得問他哪裡中槍了。
怎料他擺手讓我別管,我忽然記起他中槍的是腹部,當即就伸手去摸,手一觸身,奇怪的感覺就來了,怎麼說呢,就好像是一大块硬塊一樣,但又有點脆性。




「你有患癌嗎?」他聽著就失笑,說他只不過是給子彈碎片擦了個正著,左腹處好像給人劏了一刀一樣流血不止,但現在早己止了血。
說罷他又好像解脫了一樣伸了個懶腰,悠閒的躺著。
 
媽的,這傢伙居然敢耍我。我把鎖匙都拋給他,讓他去開門。他則擺出一副可憐相,怕我看不清楚還特意用電筒照著自己。
我沒法跟他瞎扯下去,站起來又去開其餘的門,讓幼羚看管好他,別讓他轉頭又失蹤了。
「不行呢,我才不想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怪叫跳起來。推著我就走到走廊去,這時忽然又閃出一個黑影,矮小矮小的照不出個所以來,一時又把我嚇個正著。那小傢伙馬上就亮出爪子,那寒光大盛的爪子好像黑夜中的幽靈舉著爪子一樣的懸浮著。
幼羚冷不防伸手去摸,不知摸上什麼了,但那黑影又亮出一顆瑪瑙一樣的黃光點。「瑪狃拉,別嚇他,他膽子小得很呢。」她對著黑影道。
那矮小的傢伙又走近兩步,這才在電筒面前露出面貌來。
那是一隻極像貓的傢伙,但這貓兩足站立,前肢雙爪極長而銳利,在黑暗中幾乎只能看到這寒氣逼人的爪子,而且當你看到牠時恐怕已經太遲了。這殺手一樣的酷貓兒頭頂著一片紅色扇狀的毛,脖子也圍著同樣的紅毛,乍看之下真有點殺手的冷酷氣派。
「牠是貓嗎?」我禁不住好奇問。牠爽快的說不。我看那星球的生物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牠的樣貌其實跟貓就只欠幾根貓鬚。
「為什麼你們人類總愛問我們是什麼地球的動物呢?難不成一天不把精靈歸類不行嗎?」牠有點脾氣的抱怨。「他們最後決定留在水箭龜的那層,我們不再上來這層了。」
「哪門怎麼辦?你們有鎖匙嗎?」
「說笑嗎?我們需要用鎖匙嗎?」牠亮了亮爪子,我當下就明白了。
我回頭就喊若飛,他聽了有點失望,看著那霉霉的床褥有點不捨的離開。
「你有把你只受了輕傷的事告訴喬一心嗎?」我問他。




「不會啦,她要是知道了還不真給我一發子彈來個真正的槍傷嗎?」他笑道。
「哪有這麼誇張,她只不過是無法掩飾心情的人而已,那有你這麼誇張。」
「哪個是喬一心?」幼羚問,若飛說是兇巴巴的那個,我道那是張莉莉,結果三人相視之後都笑了。
 
我們走到樓層時若飛讓我扶著他,繼續裝出重傷的模樣,我也只能無奈的跟他合謀。
樓梯下面傳來了大堆大堆的對話聲浪,他們似乎離樓梯不遠。我們三人走下樓梯時下面的人都是一副緊張乎乎的揪心相,拿著電話就連珠炮發,說個不停的。
 
「對…對,要記得關好門窗別讓她到處跑,新聞也別讓她看了…呃,給她看那個叫什麼美少女的,她很喜歡看,嗯,別給她擔心我們的事。可以讓我跟她談談吧,我很想念她。」杏梅跟文理兩人依偎在樓梯的牆角憂心忡忡的跟女兒的姑母對話。看見我們下樓來也沒理會,一股勁又跟女兒談起來。
「家寶,寶貝怎麼了,吃飽了沒有喲,嗯,別擔心爸跟我呢,我們現在都沒事,大黑跟矮子都在,可是牠們現在沒法跟你玩了,警察都想要捉走牠們,所以我們都要保護牠們,讓牠們遲些可以跟你說故事啦。你要跟爸爸談談話嗎?」
她把電話交給了文理,他清了清喉嚨,忽然就裝出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好像先前的萎靡都消失了一樣,有力的向著電話邊的女兒說笑,笑瞇瞇的跟女兒談得正樂,他女兒的笑聲隔著電話也傳到我耳邊邊,忽然就讓我也想念起家裡。
鼻頭不由得一酸。
但我還是個通緝犯,根本無法撥電話給媽,一旦聯絡上她,恐怕就會馬上給追查到,然後又要上演一場夜間追逐的戲碼。
我只得感慨一聲,讓這種無奈的情緒好好安頓。
 
走廊的燈都給修理好,只是偶爾一閃一閃的讓人有種置身鬼片的感覺,近樓梯的這一端五六間房全都打開了,裡面也傳來不少吵雜的聲音。




這時天行和天罡都神色凝重的站到走廊暗處燈光勉強可見的地方。一看到我來到不約而同地招了招手。我乍一看還沒有意會,正想把若飛扶到最近的房間裡時忽然又記起那鬼魅般的胖子和那令人不安的動作。
急忙把若飛交到幼羚手就想過去他們那邊,可又記起張莉莉也見過那東西的可怕冖處,急忙向他們擺手就去找張莉莉。這時候的走廊算不上冷清,一心和念慈都正在把一間房的東西搬到另一間房裡去,精靈們則躲在較暗的一間房裡,打掃塵埃搬移家具的聲音不絕,好像一個清晨的市集一樣人們都是來來往往的。
 
翻了三四間房後才找到莉莉,此時她正把窗簾用掛蓋著窗戶,翻得整個房間都是塵埃。
「張莉莉,我有事要找你談一下。關於我們在商場裡看到的東西,你還記得吧?」我盡量壓低聲線,怕有其他人忽然出然聽到什麼。
她聽了先是一愣,但也馬上轉過頭來,呼了一聲蜥蝪王就放下手邊的工作,低頭推著我就出門,我把她帶到天行天罡處,她一看還想說什麼,但我讓她別說話,他倆也是一副呆滯的模樣,我把他們全推到樓上,讓蜥蝪王打開一道門就就全部進了去。
「什麼也別說了,我們都是目擊到那可怕的小胖鬼的人。」我一推門就說,也顧不得他們三人警訝的表情,深抽一口氣又續道:「我和莉莉都在荃新天地看到一隻很黑的東西,估計也是精靈,但實在邪門得令人髮指。而且,那傢伙不只一次出現在我眼前,那傢伙先在荃新天地出現過一次,就是我們逃出之前,在找路時忽然出現的。那時候蜥蝪都在,但那傢伙速度快得不合常理,反應也是瘋了一樣的迅捷,幾乎就把蜥蝪王秒殺了。而第二次出現,則在我爬出地道找貨車的時候,牠好像就在等我走上去一樣的等著,然後就告訴我牠幫了我們一把。」
說罷不由得由衷地打一個冷顫,寒意如針般刺激著我每條神經。
 
「你是說牠跟著我們到了地道口?」張莉莉這時也難掩慌張神色。
「恐怕更先我們一步,牠把周圍的警察全都…殺光了。」天行的聲音也有點顫抖。
「可是那傢伙的拍檔呢?有沒有看到?」天罡也緊張乎乎的。
「兩次都沒有,但很有可很躲藏在某處不現身,但照牠的說話內容來看又不像是刻意收藏拍檔的語氣,反倒…有點像一個旁觀者…」
「那傢伙又不是神,怎會是旁觀者。」蜥蝪王急忙修正道:「我們的戰鬥然一直被監察著,但只有神才能旁觀戰鬥,那耿鬼根本就不是神的部下,牠不可能沒有拍檔的旁觀我們的戰鬥。這恐怕還有別的意義。」
「什麼神不神的,但你怎解釋牠強得不合理而且又沒有立即把你殺死,要是別的精靈能一下把你殺死,牠會讓你沒事回來嗎?」我聽著就覺得哪裡不妥。




「但耿鬼的而且確不是神,牠們是居住在幽靈山一帶的部落,那兒近著門,神根本不會到接近那邊,所以不會出現耿鬼是神的部下這種事情。」
我聽得頭皮發麻什麼山什麼門的,「難不成牠是開著外掛,什麼加速器的的東西,覺得自己就是神嗎?」我有點失理智了。
「別著急,那耿鬼既然見了我們兩次也沒下手,大有可能是想留著我們,你看牠甚至殺死人類來幫助我們,雖說這算不上什麼重要事,但你想一下,如果我們那時遇上警察的話,我們現在還能坐著討論耿鬼的事情嗎?」張莉莉整理一下牠的意圖。
「難道…牠想要利用我們來幹什麼嗎?」天行道。
「那牠要跟我們談條件才行呢,什麼也沒說,就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看著就覺得奇怪。」天罡也不耐煩。
「這的確奇怪,耿鬼一族的速度雖快,但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把速度提升到這種級數。」蜥蝪王還在深究那耿鬼的戰鬥力。
「牠強不強與我們無關,只要牠不打算跟我們戰鬥就行。對了,你說的那些神,牠們是什麼來的?」我問牠。
「神是什麼?神不就是神嘛,牠們負責監察這場戰爭的一切事務,獎懲所有參戰者。」牠說得輕鬆平常。
這可好了,連神都要牽涉到這群外星人的戰鬥裡,難不成耶穌當年也是戰鬥的監察者嗎?如來佛祖又把頑皮的悟空壓在五指山下嗎?媽的,到底這些傢伙是什麼來頭,要把什麼神秘的傢伙都給我弄出來嗎?
「監察戰鬥我倒是明白,但獎懲這是怎樣,難道牠們會偏幫某君嗎,那豈不是吹黑哨嗎?」天行馬上反諷。
「不是,祂們都掌握著強大的力量,但只有在我們提出奉獻時才會給予獎勵,而獎勵都要用烙印去換取,獎勵沒有特定的形式,只要你能滿足神的要求,牠們都能給予獎勵。」
「烙印又是什麼東西。」我感覺有點頭疼,忽然又覺得這戰爭十分複雜。
「烙印就是見證我們戰鬥成果的印記,每當我們殺死一隻精靈又或是在戰鬥中表現出色,都會獲得烙印。」牠說著又伸手到微光底下,這時我才發現牠手臂上有一點硬幣大的奇怪符號。金黃色的一個圖案,有著圓環和各種奇怪文字排列,我們都看得出神。
「用紋身去換獎勵,這是戰績嗎?等於以前軍人收集名牌一樣的行為嗎?」我道。
「我想是吧,但這些烙印能換什麼,能具體一點嗎?」莉莉問。
「戰鬥上的幫助,比如是教授某些招式和技能,又或者是戰鬥力提升等都能換取。而其他的,例如是損害的復原和情報等都可以。」
「情報嗎?那麼耿鬼的話,我們能不能用烙印去換取牠的資訊,又或者向神明求個指示?」天罡問。
「行,但這要等我們遇上神才能奉獻。」
「那懲罰那邊,有什麼規則嗎?」張莉莉問。
「沒有,只要你不是一直逃避戰鬥就不會有懲罰,呃,還有一點,不能濫殺人類。」
「那剛才的耿鬼豈不是犯法了嗎?會不會被捉住?」我問牠。
「不會,沒有神看到的話,其實沒有關係。而且,除去妨礙者算不上濫殺。」牠搖頭道。
我們聽了都面面相覷,這些傢伙為了皇位可真是什麼也幹得出。
「先別再討論這些神的話題,關於烙印和其他事都得跟其他人再說一次,但耿鬼的事,你們怎麼看?」張莉莉又重回那耿鬼的神秘領域,「既然牠不是神,那就肯定是參賽者,只不能行為怪異,但我們現在只知道牠實力很強和行蹤詭譎,又不會傷害我們,拍檔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說到底我們都沒法肯定牠是敵是友,也只能等牠出現的時候再作打算。」
「所以,我們還是什麼也不知道。」我有點氣餒。他們倆則是略為呆滯的點頭,我們總是什麼也不知道,對精靈如是,外面的事情如是,這不由得讓我有點無所適從。
「總之,先別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要不然他們都給嚇著。」她頓了半响又補充,「特別是滕若飛,那傢伙肯定會大吵大鬧非要讓所有人都擔心起來不可。你也是,別老是一副苦瓜臉,免得讓他們看出個端倪問你什麼事。」
難不成我也是個壞大事的危險人物嗎?
幾個人再夾了一下口供後才離開那房間,小心翼翼的走到其他人正在睡覺的房間去,不過他們全都已經呼呼入睡,就算我們多麼不小心的走進去都不會驚動到他們。
十五人十五精靈,就是這麼度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天。
我們幾個人都各自回到自己拍檔身邊,我找了找也看到蜻蜓正躺在某房間裡的牆邊,交叉著雙臂趴著睡,那雙奇怪的翅膀竟然如紙張一樣輕飄飄的浮起,這室的窗戶已經封住,按理沒有強風吹進來,只有輕微的風在窗縫吹入,怎麼會有風能把牠的翅膀吹起?
我蹲下來看著,這幼長菱形的翅膀只有大約手掌般的厚度。以生物學的角度來說,這種翅膀根本不可能具有飛起來的能力。
但事實上這傢伙可真的把我都載起來,飛起來。媽的,這真不科學。
牠們有肺部嗎?我想有的,儘管輕微,但還是能看得出牠們真的用鼻子吸氣進入體內。
看著看著我就發覺這傢伙的外型其實挺帥氣的,沒有殺氣騰騰的模樣,卻也是龍;沒有巨型的翅膀,卻也能飛,雖然有點多嘴,但在危急關頭還是能展示出可靠的後背。
好伙伴,以後就靠你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