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若飛他們帶給我的驚嚇之後,睏意都已還給周公。在眾人還沒想出什麼確實做法之前,我便下了樓,找了間沒有人和精靈的房間,推門進去。
從房間的窗戶眺望過去,能看到遠處的土瓜灣道,這時天色微亮,太陽也不在我眼睛望去的方向之內,但微光還是能夠把街道兩旁的舊唐樓照出一種空虛感,而街道上的物件實際上則被街燈照著,街燈的顏色強得讓一切物件都失去原有的色彩,染成橙黃橙黃的。
而沒有被微光和街橙照顧到的東西,就只是冷冰冰的待在原處。
現在是早上五時左右吧。我想。
現在的我沒有了時間觀念,電話壞了,也沒有手錶。只能借著天色和街上孤清的情況來估計,這區附近的老伯伯老婆婆都開始活動了。有一個不知是老伯還是婆婆的正推著兩米左右長的手推車,把撿來的紙皮之類的東西堆在上頭,勉力的在馬路邊推著,狂風有時會把他的紙皮堆吹得歪斜,有時又會像個忤逆的子孫一樣反推著車子,讓老人吃力的撐著。
街上也逐漸出現一些人頭,似乎是準備去旅行的人,正拖著一個大行李箱,下樓之後站在路邊張望,似乎想找的士。
老人的車子在他面前經過,這過程極其緩慢,又或者是悠長。老人沒有看旅人,旅人則停下張望的頭,像攝影機一樣正向著老人轉向,一直待到老人的後背離他兩米開外才忽然回過來,前行了兩步,向遠處的的士招手,然後上了車。
 
是怎麼樣的心情呢?旅行。我們還能去旅行嗎?還能旅行嗎?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香港不應該是全地球最安全的地方嗎?怎麼還會去別的地方?
香港,其實又是不是我想像中的安全呢?




我們,會不會就是香港裡最大的危險呢?
 
我嘆了口氣,然後用力的吸了好幾口完全不新鮮的空氣,又再吐出來。然後又過了不知多久,街燈一下子就關掉了,從雲層透射而下的陽光已取代了街燈。
事情會不會像街上的東西一樣,在黑暗過後的晨曦中獲得照耀?
 
隨著陽光照的角度變化,我的思緒也像斜台上的積木一樣,慢慢被地心引力拉扯,從穩定到一點點的不穩,然後又像突破臨界點一樣逐一滑下,而且越滑越快,一直加速直至空氣阻力妨礙著積木的加速而勻速滑下,最後咚咚咚咚的碰到底盤。
 
「真的出大事了。」一心打開門,目光如無魂魄的女鬼一樣愣住看我,說得不徐不疾。
我抖擻一下,支起身子。她似乎真的被某些消息撼動了,說完已後居然轉身就把門關掉。
我心道該不會真有人向警方示威吧。也馬上打開門,看見正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的莉莉,她也懵懂的看我,似乎是剛睡醒的狀態,我招招手示意讓她也下去,她遲了兩秒才點頭,撓撓頭就走下樓梯。




其他人也陸續從房間裡出來,一個個都是愣住而又擔心的模樣,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擺手,讓他們別問。
要是其他人的話,我想我也不至於這麼不安,但一心的模樣卻偏讓我覺得真發生了一些令人意外而又非常可怕的事情,才能讓她呆滯成這個模樣。
我們一直走到精靈們所在的大房間去,精靈們倒是悠閒地待著,沒半點如臨大敵的陣勢。
我心道這也是正常的,牠們好歹也是出入戰場的戰士,地球上唯一能撼動牠們就也就只有牠們的大事。
我們畢竟是兩個星球的「人」。
 
若飛待人齊後也沒賣關子,把IPAD拿出來,選取了一段視頻。我看了都有點嚇到了,不知他怎麼時候連IPAD都帶在身上,但他完全沒有理會我們訝異的目光,只專注把視頻調整到清晰的畫質。
影片的開始是一大段沙沙的噪音,畫面也黑壓壓的,好像是戰地記者拿著攝影機跑動一樣。但沒幾秒畫面就出現了影像,那是一群人正在圍在一起,而拍攝的角度則是從高處俯視向下,似乎拍攝者並不是跟下面那群人一伙的,應是聽見了什麼動靜而用電話拍下來。
但影片沒能錄下地面人群的聲音,而且也只拍得一堆人頭,略略估計一下大概也有二三十人,看樣子像是正準備組織起來展示什麼似的,連警察也開始接觸他們,兩三個警員走近了,與其中一個人交談,但那人沒談幾句就開始叫囂,但聲音還是有點模糊,不過場面有點像以往的示威場面,警察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後退幾步,對著後方招了招手,同時也好像對著對講機報告一樣。
然後鏡頭馬上移動,一晃之下映著一座白色建築物。




這一晃讓我腦袋也晃了一下,心道邪門。
「這…這不是旺角警署嗎?」天行問。
「對。」若飛也點頭,「這是一個小時前的影像。這機是唐家的人十五分鐘前隨同食物一起送來的。裡面就是這段影片。」
影片繼續播放,旺角警署的大閘旁的門打開來,十幾名警察列隊出來。同時,那群人也散開來,迎著警察拉開隊列,也把手中的橫額展開來,嘴上也開始發炮,拿著大聲公的人怒吼著。
影片首次清晰的把他們呼喊的內容錄下。
「強烈要求警方維護香港治安,馬上處決被捕外星人。」他們就是在網上組織反精靈的人。雖然示威人數不多,但示威陣勢激進,與其把他們比作一比的遊行人士,倒不如用陳淨心之流比喻來得貼切。他們一見警員出來阻止,氣勢非但沒有減弱,還好像油遇上火一樣迅速點燃起來,甚至跟警員雙雙拉開陣線,示威者想包圍警察,但警察也沒有讓他們得逞,一直想要壓制他們的示威行動。
聲勢之大,馬上引來市民圍觀。我看了看時間,粗略估計影片拍攝時間為九時半左右,聖誕節的早上街上人流不算多,但這個區域好歹也是旺角彌敦道之一,人流在這種聲勢底下很快便累積起來,更多的警察從警署湧出來,把示威者包圍之餘也把圍觀者排除在外。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大約再多三分鐘之後影片便完結了。
「就這樣?哪…現在呢?現在的情況怎樣?」天行問,但其他人似乎沒看出這片段的端倪,以唐家先前擔憂至半夜撥電話通知我們的情況來看,這事應該有相當的重要性。
先別說這程度的示威有沒有辦法逼使警方真的處決精靈。
但他們的示威會把警方囚禁精靈的地點暴露出來,這倒讓我們擔心起來。而且,他們這麼一搞,市民也會跟著發現警方一直只把精靈囚禁而沒有行動,市民會不會反而因此而覺得不安穩也是未知之數,但政府肯定會因此而被逼行動,這樣可能導致我們擔心的結果。
警方終於決定殺死精靈。
若飛也跟其他人解釋這件事的嚴重性,他的想法也跟我所想的不遠,也包含了更多政府行動的可能性,包括轉移精靈到更遠的監獄,交由解放軍處理等不同應變措施。
「政府在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真的實行處決精靈的計劃,因為他們知道殺死精靈一定會令牠們的拍檔也跟著死去,畢竟也牽涉到人命,香港政府不會就這麼跟著民意而動。」若飛說。
「但那群人也不會就這麼散去,要知道在那次大事件之後,香港的社會環境就已經變得不一樣,要知道,那一次的大事件,不是別的,我也不想再提。」張莉莉面色凝重的,我們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什麼事情。




讓所有香港人都墮入陰霾的事情,在精靈出現前便已發生的事情。
很多人對香港的希望都伴隨著那事情的失敗而消失。
香港,從那時開始就已步入終結,而我,也因為精靈的事而稍稍忘卻了這件事。又或者沒有人會想再談這件事,但每個人都明白這件事讓我們的香港成了什麼地方。
「他們想用精靈的事來批評政府辦事不力?這不可能吧,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為鬧事而鬧事,沒可能把警方逼倒。」我道。
「有時候人就是不怎麼理性,尤其是他們壓抑了這麼久,一直都想追討政府的失敗,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是怎麼,但這一次,這些人都瘋了。他們再這樣鬧下去,真的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真的讓所有人都走出來罵政府的話,那就真的糟透。」莉莉道。
「會不會真的發生什麼暴動,要知道,警察連那件事都能動真格,這一次,恐怕也能再來一遍。」我問。
警察會不會又一次把民眾壓下去?故勿論這件事能不能就這樣處理掉。
「現在的政府實在受到了很多的質疑,那次之後根本沒有人會順服他們的決定。」莉莉。
「這不是順服或是質疑的問題,他們一直沒有辦過多少件合乎民意的事,人們當然不相信。而這一次,政府根本沒有處理好的能力。就像狼來了的故事一樣,他們以前辦錯過,現在誰也不打算相信他們。」若飛。
「所以民眾就可以失去理智?這不合理,一定得阻止他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人會受到連累。」幼羚道。
「這不是我們能辦得到的事,至少,我們也沒法告訴他們說,精靈一死,牠們的人類拍檔都會死。我們都是民眾的敵人,我們能幹什麼?」莉莉道。
「算了吧,我們都是待著吧。」我們什麼也幹不了嗎?我心裡納悶。
他們看了看我,都是無言。
若飛沒看我,自顧自的撥著IPAD,好像在找什麼似的,似乎在找新聞片段,什麼網站也有。他按進了一段去看,沒多久又退回去,又復一段,再退。
我想他應該想找現場直播的片段,但似乎暫時沒有網站能提供直播,他找了一會沒有結果又有點暴躁,嘴裡不斷喃喃自語。




海兒把吃的拿給他,他沒有理會,手一撥又繼續找,海兒都被他嚇到了,只傻愣愣的呆住了。莉莉擺手讓她別在意,把那份三文治拿到自己手,又吃起來。不過莉莉卻沒有只顧吃的,同時也在翻另一部IPAD。
我心道他們哪來的這麼多IPAD,難不成是APPLE贊助的逃亡團嗎?這麼扯?還是聖誕老人騎著鹿車送IPAD,然後又忘掉投下那禮物給我嗎?
但我看一心也是一副木然的樣子,看來她也是被忘掉的人,恐怕其他人也是。
「別納悶了,這兩部IPAD都是唐家送來的,是我們之前要來的,用來搜尋資料什麼的,他們把先前的影片從IPAD送過來。」若飛道。
回頭又見小少爺手上也有一部,不過看來是小少爺專用的,IPAD2加上華麗的封套。難不成唐家上下都在用APPLE嗎?
 
「看吧,這應該是現場直播的片段。」莉莉展示她的IPAD,影片也一卡一卡的播著。
「哪個網路供應商?換掉吧。」天行道。
不過影片很快就播得順暢起來,片中的事物都開始清淅了。
我也心忖這回真是糟他娘的糕了。
火燒趙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