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天遇到呂宇澈。」

坐在我對面這個人聞言反應極大,正在喝著水的他嗆了一下。

這個人叫周子君,是大學時期認識的死黨。大學時我是文科班代表籃球隊,他是商科代表,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比賽總會跟他對上,可說是不打不相識,就是這樣開始我們友情、求學時期一起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他已經回來了?他是特登去找你的?」他一邊翻熱爐上的和牛邊問道。

「不是,他新曲音樂影片製作剛好來我的咖啡店取景,他看到我時一樣驚訝。」



「你們還蠻有緣的,這麼多咖啡店也能遇上。」他把燒好的肉放在我碟子上。

「這是冤家路窄。昨晚拍攝後他留下,最後聊得不歡而散。」我把和牛放在口中,油脂濃而不膩、入口即溶。美食當前,令我忘了幾分煩惱。

「聊了什麼?」

「就是近況啊。但之後他提到五年前的事,非常激動,他說雖然我這樣對他,他仍然忘不掉我。」我輕嘆一聲。

「聽起來很糟糕,那你怎樣回應?」



「還能怎樣,只好說對不起,難不成要跟他說是自己杞人憂天,害怕未發生的事會實現才離開你。聽起來很差勁。」

「現在知道自己差勁了嗎?當初我有勸你好好跟他談談,明明自己喜歡得要命,還裝著狠心。」

「那現在怎麼辦,他要了我新的電話號碼,說會找我。」我大口喝著啤酒,試圖解去心中鬱悶。

「你對他是什麼感覺?」周子君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臉正色的望著我。

我抿着嘴一言不發。



「你要是還喜歡他,就應該勇敢承認。」

「難得重新遇上,就不要再做一些令自己遺憾的事情,人生沒有很多時間給你後悔。」

我看著嚴肅地說這番話的周子君,想起大二某一個晚上,兩個少年在滂沱大雨中躲在宿舍花園涼亭喝啤酒的畫面。

那時周子君的母親前幾個星期因交通意外去世,因為女方的移情別戀,他的父母已離婚,周子君和父親同住,跟母親不是太親近,甚至有點憎恨她,大概一年只見一、兩次的關係。

記得周子君接到醫院電話告訴他的母親已進入ICU病房,還趕得上見最後一面的時候,那表情跟語氣冷漠得像平時拒絕借貸電話一樣,沒有聲調地說了句「不用」然後果斷掛掉電話。

人常道:人總要是失去了才懂珍惜。

周子君也是一樣,母親離去沒多久,他就開始為自己當天的行為已後悔。然後就發生了拉著我通宵於雨中借酒消愁的場面。

看周子君經常沒心沒肺的樣子,以為他已釋懷,原來已經深深扎在心底的刺是很難拔掉的。



周子君讓我不要逃避自己想法的這一番話很有說服力。

我認真思考後說「你說得對。我之前是一直逃避自己的想法。其實一直而來,我都很關心他,我想我還喜歡他的。」

周子君聽後立即露出他招牌帶點傻氣的笑容,好像剛剛跟我說道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事情就簡單得多,他找你的時候就好好相處一下,如果他還對你有意,重新開始也好。」

「繼續吃吧,我幫了你這個大忙,所以你請客。」

「好,那你就再多吃點啦。」我邊說邊用力的揉揉他的頭。

回到家後我打開雪櫃取出架上的烏龍茶,拿起細長的杯子,倒滿大半杯然後坐在梳化。打開電視機讓它就這樣放著,試圖把思緒放空,但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呂宇澈,想起剛剛周子君的那番話。



「難得重新遇上,就不要再做一些令自己遺憾的事情,人生沒有很多時間給你後悔。」

如果說後悔的話,那我對當年離開的決定感到後悔嗎?

我不知道。

我總是認為自己不會做錯決定,因為每個抉擇都會有得有失。你得到了什麼同樣也會失去什麼,所以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但我選擇離開的時候,除了失去了一個我愛的人,好像並沒有得到什麼……不,好像得到了更嚴重的失眠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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